宗蒼将刀落下,淨手一笑:“你比你弟弟懂事。”
謝闌神色黯然:“小真此次險些釀成大錯,弟子心中十分羞愧。”
宗蒼颔首,也并不否認。瞥一眼桌上的石刻水鏡,道:“你和蘊之一樣剛正不阿,是好事。隻是摩天宗草根出身,不算什麼名門正派,很多規矩,不用看那麼重,也沒辦法看那麼重。”
謝闌微怔:“宗主是說,要放過那兩人?可……他們或許偷盜無根水……”
宗蒼凝眸望他片刻,收刀入鞘:“你回去吧,此事我有定奪。”
謝闌隻得稱是離去。
宗蒼坐在石凳上飲了兩壺茶水,耳畔嗡嗡的還是瓦籍那句“三宗弟子無趣得很”。誰說不是?他是鬼城草莽,囚徒惡犬,“英雄一世”之言實在是笑話。
可惜人在其位,見不得光的野心也成了宏圖偉志,偏生還有一大票小輩趨之若鹜。
拎着那石刻水鏡瞧一瞧,做得還挺精美。用手指一撥,上面的光景活靈活現,相當生動。
見那白嫩纖瘦的小少年披着厚厚裹巾,做賊似的彎着腰爬到池沿,先繃緊足尖伸到池子裡試了試,仿佛是确認了這池水冷熱适中,才放心地把裹巾卷到大腿以上,兩條稚嫩修長的腿泡進了池子裡。
腿上還貼着不少膏藥,大概是舊傷未愈,顯得有一點可憐兮兮。
他就這樣似下鍋的魚一樣把自己下進了池子,滴溜溜一雙桃花眼分明也算顧盼生輝,此刻卻警惕地瞄着四周弟子,大腿根牢牢并緊,一副絕不給旁人瞧了去的架勢。
等到肩膀也沒入池水,隻有薄粉泛紅的鼻尖和眼珠露在外面,長發似水藻一樣飄蕩着,雙臂還緊緊抱着膝頭,活似要在池中生根發芽的架勢。
宗蒼忍不住也覺得有點好笑:小屁孩子一個,誰會多餘看你,有甚麼可看的?
這便罷了,由于他不敢動,大約也是閑得無聊,竟還在水中吐起了泡泡。
宗蒼看了一會兒,心想大約溯靈也溯到頭了。正要将幾面鏡子放到一旁,卻見鏡中光景一變,明幼鏡從水中站了起來。
沒有全站,隻有腰上的地方出水而已。
明幼鏡飛快地扯來裹巾把自己包住,但隻就這麼一刹那,宗蒼也是看見了。
少年潤過水的雪白胸膛,宛如掐尖初熟的兩顆水蜜桃,圓潤微鼓,聳動搖晃。出水的一瞬間,在風中敏感地顫了一下,那一顆水珠就這麼滾下來,将嬌豔的紅色浸得更加誘人。
嬌小可愛,漂亮異常。
宗蒼口中的茶水一下子噎在喉中,捏着杯沿的手無意識地用力,那脆弱的瓷杯瞬間碎成了齑粉。
瓦籍恰在此時前來,懷裡抱着兩個藥簍,塞滿新摘的鐵苋甘草一類。看見地上碎裂的瓷片,大呼小叫着這汝窯的細瓷好值錢呢,渾然沒注意到宗蒼眼疾手快地将一旁的石刻水鏡翻面蓋在了桌上。
“老瓦,什麼事?”
“鬼城讨伐的弟子陸續回峰,我那幾個小童子,已經連軸轉了多日,眼下兩彎青黑,每天睜眼閉眼就是煉丹做藥,忙得日夜都颠倒了!”
宗蒼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日月二宗閑曠的弟子不少,你自去要來襄助便是。”
瓦籍張口結舌半晌,可惜宗主執意裝傻,分明沒有放人之意。
隻能捋着羊須細細琢磨,換了備用的計策:“老瓦聽說賀真人自打知道天階之事後,十分的感動涕零,他幾個幺孫兒都古闆忙碌,正愁無人解他的空巢之憂。不知老瓦如果告訴他羊幟峰上還有個年幼可愛的小弟子沒有授師印佩……”
宗蒼淡淡擡眸:“你二人不妨一齊豎一個盼孫石,每日隻在石旁翹首以盼,沒準兒經年累月頑石通靈,給你們蹦出個白白胖胖的小孫兒來。”
瓦籍這可不樂意了,自己比宗蒼也沒有大上幾歲,隻是這家夥駐顔之術修的太早,留下了三十出頭的樣子而已,被同樣的老妖怪打趣,他可接受不了!
“好好好,知道你不放人了!這時候知道看得緊了,也不想想從前……晚啦!”
宗蒼挑眉:“你很有自信?”
瓦籍當然很有自信。明幼鏡那一身的傷,在山下又那樣遭人羞辱,聽說回峰後性情大變,胭脂水粉一概丢了,每日裡同佘蔭葉鑽習道法,相當勤勉。
昔日如此深情款款卻不被人重視,如今自然是封心鎖愛,要一雪前恥了。
于是從兜裡摸出兩塊玉飾,擺到宗蒼面前:“不信,老瓦同你打賭。”
宗蒼嗤笑一聲,卻也将自己腰上的一枚玉刀解了下來:“賭便賭。五日之内,他必上萬仞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