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蔭葉說好,自己拾掇了銅盆與汗巾,要前去洗漱沖澡了。
待他走後許久,明幼鏡臉上那股天真活潑的氣息才漸漸褪去。環顧四周,佘蔭葉那張榻上隻有薄薄一床打着補丁的涼被,案頭筆墨紙硯都已是簡陋古舊,牆上挂的那把劍業已被薄鏽侵吞。如此光景,說是一貧如洗也不為過。
這就是病. 嬌主角受的起點啊……
他懶懶地打着蒲扇,腦中一段一段地過起原文劇情。
佘蔭葉乃是天煞孤星,甫一出生,全家人都叫山匪殺得幹淨,幸而他被過路老道救下,撿回去一條命。不過幾年,那老道也叫佛月公主手下暴屍吸幹了血髓,年僅八歲的佘蔭葉逃到三宗山下,磕了一路的長頭,才被誓月宗的丹峥壇主收入門下。
可惜丹峥也是個涼薄勢利的,見佘蔭葉不肯修煉本門的合歡之道,也不肯讨好房宗主,便對他日益厭棄。好在佘蔭葉天賦過人,上一次鬼城一役大放異彩,讓宗蒼另眼相看,自此過入摩天宗。
他也是由着這個緣故,對宗蒼感恩敬崇,凡所要令,無不颔首聽從。原書主角受之中,佘蔭葉對宗蒼最為忠心,打一開始便是從身到心皆是完全臣服。
可宗蒼秉性倨傲不羁,對情之一字看得極輕。即便是在榻上對佘蔭葉溫言幾句,衣裳穿好便同對他人那般無甚分别。
時間長了,佘蔭葉的心理竟愈發扭曲陰暗,直到最後,不許任何人接近宗蒼,否則便要以死相逼。
明幼鏡想到後期的佘蔭葉隻因旁人對宗蒼笑了一笑,便面不改色地手刃砍頭的模樣,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好在他此刻尚且不似病嬌瘋魔樣子,尚且還是個俊秀清俊、宛若白鶴一般的青年。雖不及司宛境那般出塵禁欲,可已隐隐顯出不少驚豔英俊氣度,隻是過去生活太過清貧,此時不甚顯眼罷了。
思忖之間,佘蔭葉已澡雪歸來。長發散落沾濕,拔節後的身材蒼蒼如竹,漆黑的眉眼垂落之時,透出一點令人膽寒的冷。主角受的姿色不容小觑,佘蔭葉走過來的時候,明幼鏡嗅到了他身上極清新的竹葉氣息。
俊美的主角受坐在他的對面,汗巾搭在肩頭,擡眼開口。
“你現在……先不要去洗了。”
明幼鏡疑惑道:“為什麼?”
佘蔭葉沉默片刻,耳根微微泛紅:“人很多。我怕你……被欺負。”
羊幟峰裡住着的大多是低階修士與入門弟子,洗浴的湯池裡十分熱鬧。女弟子們尚且還好,男弟子擊水打鬧、嬉笑吵嚷的,免不了相互比較打趣。
原主身材單薄孱弱,自然是被欺負的那一列,可他又覺得自己和宗主有那麼一層不同常人的關系在,故而不喜歡與那些男弟子同卧共浴,久而久之,更叫人疏遠排斥。
明幼鏡在心中斟酌,自己可不能似原主那般孤家寡人,怎麼樣也得交上三兩好友。再者,他自己在宗蒼面前許下宏圖壯志,要還端着從前那個架子,實在說不過去。
于是起身道:“沒事啦,都是大男人,有什麼欺負不欺負的?”
佘蔭葉欲言又止,而明幼鏡已經收拾好衣物,往湯池去了。
山峰之背,日落流水,坐落着有三峰冰魄之稱的桑榆湖。大湖經沼草分隔,星羅棋布幾處天然湯池,供諸弟子沐浴之用。
或有血氣方剛的少年神色暧昧着偷引一方銅鏡,架設巧妙之時,可以偷窺到遠處女池内的莺燕佳境。
“靠邊兒,擋着我了,知不知道?”
“哎喲,分明是你這豬猡生的肥頭大耳,還怪旁人擋去?”
正瞧得盡興,一青年忽然橫出掌風,将那好容易架設起來的鏡架打翻了。兩弟子憤怒起身,待看清後又瞬間啞火:來的不是别人,正是坐壇師兄謝闌!
謝闌啐道:“下流東西!拿好你們這堆玩意兒,跟我去見宗主!”
兩弟子忙軟了膝蓋,辯解道:“謝師兄冤枉!這個,這個,有誤會……此鏡實非……實非……”
謝闌好不鄙夷:“我摩天宗秘法溯靈,竟是要你們做這些勾當!便是爾等不顧師尊清譽,至少也要顧及諸位師姐妹的清白!此舉簡直……簡直是無恥荒誕,可恥至極!”
說着便将那鏡子猛地一翻,心想物證俱在,這兩隻色中餓鬼自然無可抵賴。
然而待那鏡上光景雲消霧散,竟漸漸出現一個少年纖薄雪膩背影,謝闌指尖一動,那少年似有所感一般,倏忽回眸。
鬓邊濕發一縷縷滑落,微翹的鼻尖與流暢的颌線潤着水霧,當真是極幼嫩的一朵出水芙蓉。
正是明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