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的聲音宛若磬鐘,在幽深的水牢裡回蕩環繞,透着一股叫人腿軟的威嚴。
明幼鏡擡頭,看見對面牆上慢慢浮現出小山般的影子,此人高大魁偉遠超常人,月光之下,漆黑巍峨,如千峰壓境。
明幼鏡心裡突突地跳起來。
這就是……宗蒼吧。
渣攻,總攻,帝王鬼畜攻。
心中隻有一統宗門的宏圖大志,待人真心仿若草芥,堕入邪道,千夫所指。
直至最後成為暴君,血洗二十八門。
這便是了。
牢中光線不足,并不能看清宗蒼的形容。他仿佛同謝闌說了什麼,二人的低語從水面上飄來,明幼鏡隻微弱地聽見了“鬼城”“魔修”“公主”等詞句。
謝闌領命退下了,水牢之中隻剩下宗蒼與明幼鏡相對。
男人坐在了水池對面的鷹爪椅上,擡袖揮過,拴在明幼鏡雙臂和脊背上的鎖靈鍊驟然解斷。腰下的水也慢慢褪去,明幼鏡泡的雙腿虛弱無力,登時跪倒在地。
少年衣角淅淅瀝瀝滴着水,單薄的白衣緊貼在身子上,及腰的長發似黏結的水草一樣披滿脊背。他的掌心出了汗,擡起頭來,軟軟叫了一聲:“宗主。”
年紀小的好處就是哪兒都嫩。稍稍扮相可憐一點,就能跟個狐狸崽子一樣,悶悶壓着鼻音,黏糊地跪在地上求:“弟子狼狽……讓宗主笑話。”
說話之間悄悄擡眼,看見搭着椅背的一隻骨節分明大掌。男人的無名指上戴着一枚漆黑鋼戒,手背青筋虬結,一掌有明幼鏡兩掌大。
……主角攻。
和以前自己養的狗不一樣。這樣的帝王主角攻,可不會輕易為他的美色所動。
更何況,現在的他,隻是個年幼可憐的小孩兒,毫無美色可言。
明幼鏡心中叫苦不疊,隻恨142那畜生面不善心也狠,身為主神竟公報私仇。自己此刻不再是颠倒衆生的禍水,在這周身挂滿光環的主角攻面前,多少也是底氣不足。
而見宗蒼扶着椅背,沉重渾濁的吐息偶有傳來,仿佛是在調理内息。片刻,才用那把渾厚磁性的低音道:“……小女孩兒,慕郎君?”
離得這麼近才更加感受到宗蒼此人的壓迫氣勢。饒是明幼鏡無法無天已久,在這沉啞的男性低音面前,也不得在心裡暗罵:既是風流渣攻,照常塑造成個浪蕩子也就是了,偏要安個這麼……的聲音做什麼!
他伏下身子,眼角已經溢出幾滴薄淚:“都、都是弟子癡心妄想,才害得宗主……”言語之間,便有微弱哽咽之聲,“求宗主責罰。”
宗蒼沉默片刻,将屏風推開一些。
“怎麼罰?給你幾鞭子,扔出摩天宗?”
這話說的輕描淡寫,尾音裡卻透着殺氣畢露。明幼鏡渾身一凜,悶悶道:“能挨下宗主的鞭子,弟子心裡……也爽利得很。”
“吱呀”一聲,宗蒼從鷹爪椅上站了起來。
月光昏暗,隻覺一片長及小腿的黑袍擦着明幼鏡的額心拂過。袍角冰冷,緊接着捏住他下巴的指腹卻滾燙。
宗蒼不緊不慢道:“鞭子打在身上,爽得很?”
被迫擡起頭來,對上陰影之下男人模糊的臉。明幼鏡頭皮一陣發麻,顫着指尖去抓宗蒼的袍角,向他膝行貼近,“是……求宗主大人責罰……請、請狠狠地……”
他頓了一下,手指碰到宗蒼的衣裳了。趕緊握進手心,聲音虛浮飄忽:“旁人能做的,弟子都能做。旁人做不了的,弟子也能做。宗主大人有什麼火氣,向弟子發洩就是了……”
話音未落,便覺手中衣袍被人憎惡般扯去。
明幼鏡一時力氣不支,隻能順勢倒地,匍匐在宗蒼面前。
這下他的身形走出了陰影,極其高大魁偉的男人籠着一身漆黑長袍,大半面容都被鐵青色的鷹首面具所遮,隻露出堅毅的唇瓣和颌線。平心而論,宗蒼這相貌分毫不似正派道門中人,反倒更像是邪魔外道的草莽之徒。
此刻他冷漠地俯視着地上纖細白皙的少年,濕漉漉而年幼圓潤的一雙眼,就算是癡态動情也像是小孩子天真的崇拜。
“在水牢關了三日,看起來也沒有關住你的這些心思。”宗蒼移開目光,冷聲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