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桉是死神。
戚桉被趕出了鬼府大門。
這個他生活了整整十五年的地方。
準确來說,是混了十五年的地方。
奈何橋上的孟婆婆都要受不了他了。
“小桉啊,陰間裡的小鬼們都在跟我抱怨呐,特别是你身邊的鬼差,他們每人每天帶幾千幾萬号人回來,你一點都不調教,也不管他們投胎或是煉氣之事,你也要考慮一下鬼府中陰氣的用量啊。更别說幾年前鬼府擴建,陰氣實在不夠了。你再不去人間帶人回來,怕是難以支撐了。”
戚桉站在孟婆婆身旁,看見她慢慢盛着一碗又一碗孟婆湯,遞給那些緩緩走上奈何橋的魂靈們。
守着他們的鬼差正眼都不給他一個,他也不在乎,懶洋洋地說:“這些還不夠嗎?”
那些鬼差聽了這話斜眼看過來,簡直要給他一個白眼。
戚桉飛上了自己的王座,王座上甚是豪華,冒着好幾簇綠幽幽的鬼火,一旁還放着一把黑色大鐮刀。他随意指揮道:“這兩個車禍死的,好人,帶去投胎。那三個被判了刑,壞人,帶去煉氣……”
身旁為魂靈領路的小鬼不屑道:“還真是頭回見你這樣随意發配的。”
戚桉瞅了他一眼,隻聽他說:“那兩人殺人後畏罪潛逃,半路出事,壞到骨子裡了,你讓他們去投胎?那三個被判刑的,全部是病死的!而且他們都不是重罪,甚至有一個是錯判,你拿他們去煉氣,能指望煉出多少陰氣來?”
“……”戚桉看了看那個小鬼,随後釋然道:“那這個重任就交給你了。你們看,你們一直和我唱反調,壓根用不上我的建議,我不混,誰混?”
底下那些辦事的小鬼都開始憤憤讨論起來。
起初是一兩聲悄悄話,後來聲音越來越大:“我們不要這個死神大人,把他趕出去!”
“他什麼都不會幹,一天到晚遊手好閑,浪費鬼府陰氣,把他趕出去!”
“把他趕出去!”
“……”
整個鬼府突然上演了幾百年沒有經曆過的團結大場面。
還有以下犯上。
他們一窩蜂地湧上來,全然不顧自己的工作,想把他從王座上趕下去。
就連十五年前衷心守在他身邊的顧鬼差都隻是遠遠站在奈何橋上觀望,絲毫沒有想過來幫忙的意思。
他飄起來躲過這些小鬼,那些剛被帶進來魂靈也跟着起哄,有些甚至想趁亂逃出鬼府。
他趕忙抓起鐮刀,飛去将逃跑的魂靈勾回來。誰想剛把那些魂靈丢進鬼府,大門竟猛地關上了,而且還隻對他一個人關閉了。
“……”
戚桉飄在半空,拿起鐮刀扣了扣門。
沒用,沒鬼理他。
戚桉皺起眉來,他揮揮鐮刀想施展死神的詭術,卻感到身體越來越沉。
他飛不起來了!
鬼府有一個規定:離開鬼府的魂靈會自動回歸到現實生活中原本的實體裡,而且在這一過程中要經曆鬼火自焚,疼痛難忍。
這就是既離鬼府,得是生靈;焚痛于心,方知可貴。還有一句流言:出府不入實,人間亂幾世。
死神也不例外。
何況他是個廢柴,詭術練得也不厲害。
被趕出鬼府後他的魂靈也會回到他原本在現實生活中的軀體裡,他能感受到身體裡血液重新開始流淌、心髒重新開始跳動。
他全身刺痛如焚,視線越來越模糊,他不服氣道:“你們給我等着!我一定會帶個年輕氣盛的回來給你們好好看看!我戚桉,是死神!可不是什麼爛人!”
說完這句話世界都黑了。
哦不,是他暈過去了。
等他再次醒來時,他正裸體被埋在一個垃圾堆裡。
頭昏昏沉沉,鼻腔裡充斥着腐爛難聞的氣味,他甚至被這些氣味刺激地連眼睛都睜不開來。
救命,這些氣味臭到我眼睛了!
他索性閉眼繼續裝死。
大不了再死一次,删文重開,就算被關在鬼府外,重新感受一次鬼火自焚。
隻要讓他換個醒來的地點就好。
在垃圾堆裡蘇醒,未免太掉價。
他就這麼一動不動地躺在垃圾堆裡,大有一副擺爛等死的架勢,就在他差點昏睡過去之時,頭頂有液體漏下來,掉進他的鼻腔。
“?”
“!”
他猛然睜開雙眼,被嗆得咳嗽,停不下來。
他頭頂有東西在扒拉覆蓋在他身上的垃圾,突然眼前閃過一絲光亮,刺得他再次閉上了眼睛。
等頭上的垃圾全部被扒拉完,他的臉終于完完全全暴露在陽光下,他感受到了這十五年來沒有感受過的溫熱與明亮,與鬼府全然不一樣的感觀。
以至于他眯了好幾分鐘眼也沒能睜開來。
突然,他聽到身邊響起了一道冷淡的男聲:“對,世紀廣場旁的露天垃圾場裡,有個男的被埋在垃圾堆裡,前幾分鐘還有劇烈的咳嗽與動靜。”
“現在?”那道男聲頓了一下,似乎在想怎麼樣才能不吓到電話對面的人,“現在他閉着眼,估計咳死了,但是面部不猙獰,走得很安詳。”
“……”
這誰忍得了?!
戚桉怒火中燒,仿佛前幾分鐘想死了打道回府的人不是他似的。他猛然睜開眼睛,暴起,罵道:“你才咳死了!你才面部不猙獰!你他媽走得很安詳!”
他面前站着一個面容俊朗的男人,穿着一身得體的黑色西裝,身形挺拔精瘦,一手舉着電話,一手牽着狗繩。
而被他牽着的那條狗正在抖屁股。
戚桉瞪大眼睛,大聲質問道:“剛剛不會是這隻狗在我頭上撒了泡尿吧?”
那個男人隻是看着他,沒說話。
這可不就是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