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走不了,他扶着床蹲下,自暴自棄地叫“沈遲!”
沈遲端着杯牛奶進來,見狀單手把人從地上撈起來,蘇綻廢了一番力氣才重新坐回到床邊,“嘶”,一下臉都白了。
沈遲沖他勾了一下嘴角,牛奶放到床頭櫃上,仔細給人看了一下,腫得确實有點兒厲害。
“今天在家休息吧,我煮了粥,給你端進來。”
蘇綻接過牛奶小口小口地喝,聞言搖了搖頭,順便瞪他一眼,“阿卓這幾天請假,我得過去盯着。”
“要站吧台嗎?”
“得站。”蘇綻說。
出過黃志宇那檔子事兒,沈遲一直不太喜歡蘇綻親自露面調酒,擔心歸擔心,他卻不可能幹涉蘇綻的自由。
沈遲雙手撐在床邊想了幾秒,還是不太放心,怕蘇綻這個樣子路都走不利索,說:“也行,那晚上我送你。粥在屋裡喝?”
“去餐廳。”蘇綻喝完牛奶,張手讓沈遲把自己抱出去,腰上緩過來一點兒,但還是隐隐泛着疼痛,以後真得輕點兒作。
不知道是不是沈遲有先見之明,選家具的時候挑的都是軟椅子,連餐廳也不例外。蘇綻坐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還是覺得不舒服,幹脆又一次盤腿坐下,一邊看手機一遍等沈遲盛粥。
剛好彈進來一條消息,蘇綻點開看了一眼,緊跟着問沈遲:“明天高考了吧?”
前段時間沈遲忙,弟弟妹妹都是蘇綻一個人管,吳老師已經學會有問題找蘇綻。
蘇綻沖着沈遲搖了搖手機,示意他看聊天界面,“吳老師讓我去接倆小孩兒,說是學校要安排考場,明天放假。”
“後天。”沈遲端着粥出來,“明天6月6号。”
“哦。”
他都有點兒忘了。
粥很燙,蘇綻一邊用勺子攪動一邊發呆。
新家窗明幾淨,落地窗外的太陽已經開始盡情地吞吐夏日的暑意,這一年又過了一半兒。
八年也就這樣過去了。
時間拉都拉不住,有時候靜下來想一想,好像高三那一年就在眼前,他和沈遲約定了高考之後的計劃,鐘秀秀他爸把沈遲接回家專心待考,暫時失聯,然後一直失聯。
蘇綻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眼尾的位置悄悄紅了一小片,瞳孔裡也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沈遲放下手裡的勺子,忽然站起身,饒過椅子站在了蘇綻身後。
蘇綻不明所以,擡頭看向他,正對上沈遲垂頭一吻。
和昨晚那天或激烈或挑逗的吻不一樣,這個嘴兒親得實在太純情了,隻是蜻蜓點水似的一觸即分,蘇綻還沒嘗出味兒來就被沈遲用手輕輕捧住了臉。
他維持着一個仰頭的動作看向沈遲。
“綻綻。”沈遲滿眼都是他,說,“去讀書吧。”
蘇綻被他捧着臉,頭動不了,脖子也越來越酸,他就維持着這樣的姿勢承受着沈遲的吻,被那句突如其來的話砸懵了。
“什……什麼……”
“我看到你郵箱裡的消息了。”沈遲說,“陳教授想要親自帶你。”
“過去的都過去了,你該有自己的天地。”
蘇淮生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後,業界許多人陸陸續續來找過蘇綻,跟他聊藝術、聊設計、聊蘇淮生和林芮。
蘇綻一開始閉口不談,次數多了也忍不住開始想别的事情,聯系人裡又出現了多年幫過他的那位教授,偶爾睡前的時候他也會翻一些專業網站。
沈遲說聽見他昨天晚上說夢話。
蘇綻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能接上話,樂天派笑起來,“我都多大了,再說我去讀書,你怎麼辦?”
“我可以陪讀。”
“你怎麼……”蘇綻的嗓子有點兒啞,“你怎麼還玩學生那一套。”
“學生”這兩個字對任何人來說都是特殊的。
高三一年那是他們最好的那一年,蘇綻所有的張揚恣意、沈遲覺得自己最卑劣的時候都在那一年,他們把自己剖開給對方看,十七八歲定下一輩子的誓言。
但不管什麼時候想起來,這一輩子的開始都在那個時候。
“我永遠都像讀書時一樣愛你。”沈遲笑了笑,這一次很認真地吻他,但動作仍然是輕柔的,“學生時代永不止息。”
蘇綻張嘴與他接吻,在夏日的午後接下一片濃酽的情感,一瞬間囊括許多年。
他說,“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