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隻是聽起來很寬裕。
林聽在沈遲面前猶豫了很久,站起來、踱步、坐回去、欲言又止,生生浪費了四分之一的時間,最後還是扛不住壓力,将事情和盤托出。
“沈遲哥。”林聽扥了一下自己本來就很卓越的脖子,試探着問,“前段時間,你派人去北城了是嗎?”
沈遲這段時間一直在查蘇綻的舅舅,此時一聽就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沒有否認,但糾正道:“隻是拜托了去那邊出差的同事。”
“畢竟你哥離不開我,所以我不可能親自去。”
後一句解釋聽起來有些秀恩愛的從成分,好在林聽現在也分不出多少心思去分辨沈遲的語言色彩,悶聲說:“唔,那就對了。”
沈遲挑起一邊的眉毛,靜靜地等着他的下文。
“我爸媽出國躲債,留在北城的公司被迫轉讓,聽說你查到了當年的負責人。”
沈遲不置可否,并且補充道:“公司當年并沒有什麼虧損,所以說……你爸媽是見勢不好就選擇出國了。”
“對。”林聽坐在床沿處,垂下來的手無意識地在床單上抓了一把,心中明顯十分糾結。
一面是他的親生父母,另一面是和他一樣被抛下的哥哥,在誰心裡都是一個莫大的選擇。
過往的記憶依次閃現,林聽閉了閉眼,再開口的時候就沒有之前那麼猶豫了。
“我爸的确聯系我了,但是沈遲哥,事情可能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七年前我姑父自殺,家裡欠款高達數億,我爸接手蘇家的事務之後做主還上了一部分,用的是姑父留下的遺産,還有家裡的一部分家産。最後還剩下五百多萬……”林聽頓了頓,臉上有些紅,“他們沒還,帶着最後一部分資産出國了。”
和沈遲猜測的某種可能差不多,他點點頭,手指又開始無意識地敲擊扶手。
此時令他關心的還有另外一件事:“這些事情,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林聽抿了一下嘴唇,環視一周找到自己的手機,解鎖調界面,将通話記錄遞給沈遲看。
“十天前。”林聽說,“我沒想瞞着我哥,我知道跟我爸媽比起來,哥和奶奶才是真正對我好的人,我就是……”
“就是還沒想好怎麼告訴他,對嗎?”沈遲接話,不等林聽回答就先笑了一聲,“你做得對,他現在的确什麼話都聽不了。”
話音一轉,他又掂着林聽的手機沉思起來,想起蘇綻的話,自言自語地反駁,“那就不是躲債。當年他們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不管蘇綻也就算了,也沒想着帶你一起走嗎?”
“那個時候……”林聽苦笑一聲,一雙眸子垂下去,看不出裡面的光暈,“我媽查出懷孕。”
手機被扔回到林聽手裡,沈遲沒有再問什麼。
“沈遲哥。”林聽叫住他,“我問過了,他們目前沒有回國的打算,國内的事情,可能……”
“可以了,已經有眉目了。”他折返回來,以哥哥的身份拍了拍林聽的肩膀,“别給自己壓力,元旦結束就回去上學,我讓雪甯監督你。”
再次回到走廊上,所有的樂聲與喧鬧全部消失,再張揚的年輕人也在天亮之前感到疲累,嚴重者已經昏睡不醒。
林聽的一番話讓沈遲有了新的方向,他靠着休息室的房門浏覽了幾封郵件,實在太早,不好給别人發信息打擾,再大的事情也隻能拖到天亮去辦。
回到蘇綻的休息室,關門落鎖,鑽進洗手間洗一把臉,把蘇綻換下來的内褲襪子手洗幹淨,襯衫和外套酒味兒太重,隻能等天亮以後再拿去洗衣店。
房間不大,洗手間與卧室的隔音又算不得很好,雖然沈遲已經很小心,但蘇綻還是迷迷糊糊地醒了。
也可能是他奇怪的生物鐘在作祟,畢竟時間已經來到了沈遲預判的五點。
“喵?”
沈遲把最後一件衣服放進烘幹機,在機器的輕微運作聲裡甩了甩手,沒擦幹,用沾着涼水戳了戳蘇綻的眉心,“醒了?”
突如而來的涼意襲擊而來,蘇綻原本因為宿醉而昏沉的腦袋頓時清醒了大半,他靠着枕頭擡頭去看沈遲,問:“你幹什麼去了,我剛才醒了一次,都沒找到你。”
沈遲自然不可能告訴他自己去見了林聽,維持着一個彎腰的姿勢,用手指揉了揉蘇綻的眉心,像是鏟屎官寵溺小貓似的。
他的聲音也因此變得溫柔起來:“找不到我着急了?”
“嗯。”蘇綻又擡手去抱沈遲的脖子,成功地将人拉到床上,兩三下啄吻親得肆無忌憚,仿佛又在宣誓主權一般。
他哼哼唧唧地說:“特别急,特别想你。”
為了讓蘇綻親得順利,沈遲兩條手臂都撐在床上,整個人向覆蓋在蘇綻身上的大型家具,好在沈遲身體不錯,平闆支撐這個動作對他來說沒什麼難度。
他笑了笑,即刻對小貓告饒,“我的錯,怎麼補償你?”
“我一直想試試寸.止。”蘇綻親親他,膽子很大,“我求饒就放過我。”
冬天,早晨五點多天都沒亮,燈紅酒綠的霓燈之外是曠野般的漆黑,是屬于這座城市少有的寂靜。
開足了空調的休息室裡,床單滑下一大半,仿照着西方油畫裡阿瑪莉亞的衣褶,密密麻麻又像綢緞似的堆積在地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