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的位置還有些濕熱,沈遲最先懵住,幾秒之後變成一聲苦笑。
他是真的忘了。
又或者說,他第一次被人提醒,原來生日是一個需要慶祝的節日。
抱着他腿的沈雪甯懵懵懂懂地擡起頭來,七八歲的孩子竟然不理解這個節日的意思,想想也是,在他們家沒人會過生日。
兩人一起把沈雪甯送回了家,令人松了一口氣的是現在家裡隻有周稚琴——沈國耀臨時接了個活,出門已經有一會兒了。
蘇綻性格好,纏着周稚琴說了一會兒話,提前訂好的蛋糕送到之後,又拉着母女倆給沈遲唱了生日歌。
沈遲十八年來從未有過這種待遇,局促地坐在沙發上攥着褲子的布料,從來冷靜沉着的人竟然有些臉紅心跳。
他在炫目的燭光裡閉上眼睛,眼前仍然有一片斑駁而又奪目的光暈,他忽然明白過來,蘇綻正将他從深淵中拉起,那雙拿筆畫畫的手看起來柔弱,卻又阻止了他溺亡的可能。
很久之前在作文裡記錄下的模糊片段又一次翻湧上來,他好像理解了鐘秀秀為什麼會在那個考完試的晚上出現,又為什麼會放任他們兩個出去瘋跑。
沈遲的後背還是很疼,他緩緩睜開眼睛,吹蠟燭的時候被蘇綻抹了一嘴的蛋糕,恰好避開了他嘴角的傷口。
這種感覺如同在将死的邊緣猛然吸進一口空氣,又像極緻的快.感下由衷顫動的那一個瞬間。
後來蘇綻對周稚琴說要和沈遲出去玩兒,很小孩氣的話。
周稚琴的嘴唇動了動,誤會了蘇綻的意思,問他們這一跑還回不回來。
沈遲失笑,蹲跪在他面前,擡手捋了捋周稚琴散落在額前的頭發,很溫和地說:“回來。”
“不會丢下你和我妹不管的。”
從周稚琴的角度來說,她其實很希望沈遲能夠逃離這個家,但她同樣也是一個母親,沒有一個母親願意看到子女的遠行。
聽見沈遲這句安撫的話,周稚琴那顆懸在半空的心漸漸落了回去,她無法分清楚這句承諾究竟是一時的還是長久的,隻在這片刻之間,她和沈遲一樣覺得無比安心。
這一切都歸因于闖入他們生命中的蘇綻。
椿城偏南,已經好多年都沒下過這麼大的雪了。
吃了個蛋糕的功夫雪已經下得又大了一些,遠處帶着徽派建築風情的房屋樓腳都被大雪覆蓋幹淨,站在漫天雪景裡,一時竟也生出恍惚,分不清這裡到底是華南還是華北。
天近傍晚,暴雪中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蘇綻的手被沈遲攥着,迎面吸到一捧被疾風裹挾着的碎雪,忍不住嗆了兩聲,沈遲擡手将他的圍巾向上扯了扯,皮膚白皙的少年被紅圍巾擋住下半張臉,更襯得那雙眼睛水亮亮的。
他們沒打傘,從爛尾樓繞出來的一小段路上已經被暴雪淋白了頭發。
沈遲看蘇綻站在路邊像是要打車的樣子,忍不住擡頭看向洋洋灑灑的雪花,問:“去哪?”
第一反應以為蘇綻要帶他回鸾平山的别墅,他下意識地有些抗拒,剛要開口就被蘇綻攔住了。
“開房!”長得幹幹淨淨一臉單純無知的人說。
沈遲:“……”
好在這場雪是今天早晨才下起來的,路面上還沒有結冰,但即便如此,出租車的價格也比平時翻了幾倍。
沈遲在這種時候又總是很固執,把正在跟司機掰扯的人拽到後面坐着,自掏腰包幹脆利落,一點兒都不像是沒錢的樣子。
他很忌諱和蘇綻在一起的時候事事都由蘇綻出錢,蘇綻深知這一點,因此也沒有多做阻攔。
去的是齊思昂家的酒店。
年前蘇綻準備飛法國,齊思昂和陸哲幾個人都到機場送行,蘇綻都拎着行李箱準備過安檢了,臨了又反悔,逆行躲過重重人.流,在齊思昂和陸哲近乎驚詫的眼神中撲向站得最遠的沈遲。
“吧唧”,在人臉上親了一口。
當時在場的還有蘇綻的媽媽林芮,至此,兩人算是徹底公開出櫃,行事做事越發肆無忌憚。
這時候齊思昂還在學校垂死掙紮,蘇綻從沈遲包裡掏出身份證大大方方開了房。
情侶主題,夢幻大床房,浪漫圓床。
随便捏出一個詞來都讓沈遲不敢直視。
蘇綻的浪性在這個時候就已經很明顯了,酒店前台欲言又止,一擡頭卻發現是少東家的發小,這下什麼話都不好說了,在蘇綻拉着沈遲上電梯之後毫無底線地撥通了老闆的電話。
這個櫃就出到齊思昂爸媽那兒了。
蘇綻是真的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