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已經在台上報幕,第一個環節是介紹到場嘉賓,建校九十周年不是小事,校領導特意邀請了教育局和市局的領導、各大中學的校長,排場不是一般的大。
校長緻辭時贊頌了學校風雨同舟的曆史,并展望未來,許諾同赴建校一百周年的偉大明天。
這之後就是各種各樣的歌舞節目。
學校裡的藝體特長生幾乎全部上陣,賠上數學向量章節聽不懂的命運,把全部心思都花在了這次的文藝彙演上。
場面那叫一個精彩。
高三年級的位置本來就很靠後,校領導也屬意他們中間的一些尖子生可以挑戰鬧境裡讀書,但表演漸次拉開帷幕,誰都沒有了學習的心思,就連沈遲都把手裡的作業放下了。
蘇綻掏出手機來拍照,準備留個證據。
場地太黑,手機自動開了閃光燈,閃到了鐘秀秀的眼睛,順利得到鐘秀秀的眼刀一記并警告一句:“把手機收了!”
蘇綻讪笑,知道鐘秀秀不會真的沒收手機,還特意讓齊思昂打着掩護查驗了一下相冊,确認自己已經留存了沈遲揚言要學習但最後并沒有學習的證據。
妥當地把手機收回到書包裡,蘇綻裝模作樣地坐正,無視沈遲的白眼,并興緻勃勃地教唆學霸擡頭看節目。
台上的節目是中國鼓表演,師生齊上陣,氣勢十足地演繹中國百年變革發展史,就像串詞裡說得一樣:躍動的古典像中國人民一步一個紮實的腳印,從此演變成往來學子步履匆匆的求學腳步。
那樣的鼓聲太過震撼,每個人的心跳都與鼓點同頻,心跳的幅度随着鼓聲一起一落,同時升到雲層,又同時落到地面。
姜且就坐在鐘秀秀身邊,看見她們素日溫柔和緩的班主任在随身攜帶的會議記錄本上寫下了一段話。
——心髒同頻,所以靈魂共振。
不愧是語文老師。
蘇綻是個一門心思鑽研設計的美術生,音樂方面的事情向來一竅不通,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髒跳動的時候那樣具有節奏性,仿佛已經能夠預判鼓錘将在什麼時候擡起,又會在多久之後落下。
他還在兀自震撼着,忽然覺得手上一重,是沈遲拉過了他的手腕,莫名奇妙地将那隻手按上了他的心髒。
蘇綻以前摸這裡都是圖沈遲的胸肌,史無前例頭一次,他摸到的是沈遲的心跳。
咚。
咚。
每一聲都與他自己的心跳聲一緻。
那時候的蘇綻尚且不知道鐘秀秀寫下了一句什麼話,但如果讓他來形容,那麼意思大抵是相似的。
原來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床上的情到濃時,心跳的頻率也可以是一樣的。
他們仗着天黑做過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情,這次也是一樣。
蘇綻任由沈遲鉗制着自己的手腕,掌心隔着一件外套一件校服緊緊貼在他心髒的位置,手心很快就出了汗。
彙報廳裡有空調,但沈遲穿的還是那件羽絨服,面料一般,很快就印上了蘇綻手心的濕印。
蘇綻覺得難受,又擔心齊思昂或是鐘秀秀會注意到他們兩個,一偏頭就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十分翻臉不認人。
沈遲低笑一聲,背景音樂太吵,蘇綻其實沒有聽清楚,但憑直覺他覺得沈遲一定是笑了一聲。這一笑過後他并沒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把蘇綻的手腕往下拉了拉,在暗無人聲的地方十指相扣。
這年頭好像格外流行十指相扣。
蘇綻慶幸現在的會場是暗的,否則一定會有人發現自己的臉已經紅了,他忍着害羞和恥意努力喘息,然後用汗津津的手心去握趙旌眠的手。
緊密的鼓點恰好停歇在這一刻,人的心髒因此暫停跳動,蘇綻深深地吸進去一口氣,良久之後才吐出來,想起沈遲說過的“偷情”兩個字。
他們在一牆之隔的卧室裡偷情,在保姆午睡的時候偷情,在人聲鼎沸的文藝彙演上偷情。
寂靜的環境能将人的思緒無限放大延長,蘇綻向來愛走神,恍恍惚惚想起很久之前的一個中午,沈遲俯身在自己臉頰上偷親的那一口。
一個不敢明目張膽的狂徒。
台上燈光亮起,主持人上台報幕,下一個節目是備受期待的合唱。
緊接着又是一片漆黑。
那一刻全場寂靜,眼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蘇綻攀着沈遲的脖頸,與他接了一個一觸即分的吻。
于是這一刻也成了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