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2015年的初雪,蘇綻和沈遲白了頭發趕回教室,引得班裡同學全部躁動不安。
晚自習堅持到第二節,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竟然真的有了暴雪的趨向,一中終于大發慈悲地給學生放了假,校門外來接孩子的家長将整個片區圍得水洩不通。
李叔給蘇綻打電話的同時,鐘秀秀把沈遲叫到了辦公室。
沈遲家裡情況特殊,沈國耀家暴的事情已經被鐘秀秀知道了,料定他今晚回不了家,特意叫他過去問問他的意思。
蘇綻就在辦公室外面等他,看見人出來就湊上去問:“鐘秀秀說什麼?”
樓梯口風大,疾風裡卷着細碎的雪點,蘇綻的發梢上不禁結了一層碎冰碴,他應該是打完電話就過來了,一會兒時間就凍得臉色泛白,但那張潤紅色的嘴唇卻光澤如常,張嘴笑起來的時候顯得整個人唇紅齒白。
沈遲頓了一下,“鐘秀秀讓我去他家裡住,她爸爸要來接她,可以順便把我接回去。”
蘇綻“哦”一聲,沈國耀家暴的事情剛鬧出來的時候,沈遲要去省裡參加競賽,鐘秀秀怕橫生事端,當時就是讓鐘老頭來接的沈遲。
“那你就……”
蘇綻剛一開口就被沈遲打斷了,他甚至有些急促地說:“我說我不去了。”
“啊?”蘇綻有些急了,“那你怎麼回去?”
暴風雪愈演愈烈,大有一種要将這座城市一夜覆蓋的趨勢,沈遲家住在城中村,離市區很有一段距離,這種天氣公交車和地鐵早就已經停運了,沈國耀更沒有那種良心來接孩子。
沈遲抿唇,“我爸去工地了,最近不在家裡,我給沈雪甯打了電話,今晚也不回去了。”
窗外一天銀雪與樓梯口的燈光相互照應,将沈遲此刻的目光映得十分灼灼,蘇綻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莫名在沈遲的眼底看見了難以明說的欲望。
不知道是不是蘇綻那句“共白頭”的情詩起了作用,沈遲居然說:“能不能帶我回家?”
他湊近了,在雪色裡與他額頭抵着額頭,用隻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寶寶,帶我回家吧。”
有意讓李叔着急似的,蘇綻并沒有接着回答什麼,兩個人就這樣長久地抵着,額頭對着額頭,被風吹亂的頭發在耳邊張揚肆意,像極了他們意氣風發的歲月。
教學樓的學生早已經四散而逃,樓梯口空無一人,無人知曉他們猛烈跳動的心髒,隻有辦公室的門把手被按動了一下,兩厘米的縫隙被敞開,随後又悄無聲息地關上了。
蘇綻把沈遲帶回了家。
李叔見到蘇綻帶着别人上車的時候還驚訝了一會兒,在他的印象裡,小少爺雖然熱情開朗,但因為家境太過優渥,很少會把同學帶到家裡。記憶裡僅存的印象還是那個叫齊思昂的男生,不過那可是少爺的發小,不像現在這一個,看起來又高冷又沉悶,明顯不像是能和少爺玩到一塊兒的朋友。
李叔不知道,他倆是玩不到一塊兒,但滾到一塊兒了。
汽車龜速行駛了将近一個小時,李叔把他們兩個送到别墅門口。
雪下得太大了,紛紛揚揚的雪花将整個天幕圍困起來,别墅的花草門庭都成了這場雪裡的附屬品,視線裡隻剩下兩個裹着羽絨服的身影,在厚重的雪地裡留下了深一腳淺一腳的腳印。
随即又是一陣卷着雪的風,将這一方庭院抹得平整如新,什麼痕迹都留不下。
十二月底已經走到了一年的末尾,蘇淮生和林芮終于卸下了繁重的工作,能在家裡短暫地住一段時間。保姆孫阿姨沒走,聽見聲音率先小跑着去開門,一聲驚呼驚動了林芮。
“綻綻回來了!”
蘇綻有點兒少爺脾氣不假,但對身邊的人都很親切,“綻綻”這兩個字從父母到同學,幾乎每個人都在叫。
沈遲平時也跟着叫這個,就隻有今天叫了一次“寶寶”,蘇綻隻要一想起那兩個字就忍不住面紅耳赤,為了避免林芮看出異常,他果斷地把身後的罪魁禍首拉出來擋槍。
“媽,雪太大,我帶同學來家裡住。”
林芮身上穿着一件珊瑚絨的睡裙,原本是坐在沙發上看時尚雜志的,聽見蘇綻這麼說才擡頭看向沈遲,她人到中年,但皮膚和身材都保養得非常好,看起來隻有三十多歲,和蘇綻的氣質一樣,是個很溫和的人。
“好的呀~”林芮是南方人,說話時總是帶着一點吳侬軟語的腔調,“不給我們介紹的呀?”
蘇綻接過沈遲的書包,和自己的一起放到玄關處,邊忙活邊應:“唔,這是沈遲,我同桌。”
“好的呀,孫阿姨快去給小遲收拾房間。”
鐘秀秀笑着請沈遲到客廳落座,孫阿姨做了小蛋糕和熱牛奶。
倆小孩兒下午的時候剛吃了果腹的麻辣燙,這會兒原本是不怎麼餓的,但外面下着大雪,别墅裡再暖和也覺得寒意簌簌,在這樣的天氣裡吃蛋糕喝牛奶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蘇綻把自己手邊的蛋糕推給沈遲,奶油很新鮮,抹面是慕斯質地。
蘇綻躍躍欲試鼓動沈遲:“快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