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綻醒過來的時候還有些懵,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鑽到被子裡看一眼時間。
屏幕的亮度險些讓他晃瞎眼。
好在時間是看清楚了,淩晨四點。
沈遲并沒有被這個動作吵醒,似乎睡得比他沉,但蘇綻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沈遲在說夢話,夢話裡在叫“蘇綻”。
他的體态微微蜷着,眉心微蹙,偶爾嘟囔出來的幾句夢話含糊不清,嗓子啞得非常厲害,但無一例外都是在喊蘇綻。
“蘇綻……”
蘇綻一個激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剛才夢裡的聲音就來自此刻的沈遲。
原來夢裡夢外,七年前與七年後,他的聲音都是這個樣子的。
沈遲發燒了。
他的胳膊除了骨裂,皮膚也有中等程度的挫傷和擦傷,醫生囑咐過,發熱是正常現象,不用太過擔心。
但蘇綻還是有點兒慌。
他裹着被子從床上坐起來,想要去找自己脫下來的那件浴袍,環顧一圈才意識到那件浴袍已經不能穿了。
蘇綻換了個姿勢坐着,這一動才發覺自己身上哪兒都難受,小肚子和屁股尤其嚴重。
他觑向罪魁禍首,卻見沈遲臉上全是冷汗,呼吸急促,像是做了什麼噩夢。
蘇綻反應了一下,不再管自己有沒有衣服穿,立刻下床把卧室的窗戶關了,然後又坐回去,伸手去碰沈遲汗津津的額頭。
“遲哥?”蘇綻晃了晃他。
沈遲醒不過來,夢裡還迷迷糊糊地皺着眉,額頭上的冷汗一層疊過一層。
蘇綻終于從衣架上翻出來一件自己能穿的襯衣,打算去樓下給沈遲倒水,人還沒有站起來,就聽聽見沈遲慌亂地叫了他一聲。
“蘇綻!”
那也許是個很不好的夢,夢裡的人像七年前一樣不告而别,沈遲被困在那個夢裡,拼命地喊他的名字。
蘇綻忽然想起剛重逢的時候,他心裡想過的那個問題。
沈遲也會做春夢嗎?
他心裡有了答案,隻覺得心髒周圍的那片皮膚密密匝匝地疼,痛感很明顯,甚至超越了身體上的不适。
“遲哥。”蘇綻捋起他的頭發,輕柔地回應,“我在。遲哥我在。”
從别七年,他終于回到了他的身邊。
沈遲一直燒到第二天下午,期間醒過來一次,蘇綻托着他的脖子喂他吃了藥喝了水。但沈遲的狀态不太好,眼睛睜着,但瞳孔沒有焦距,蘇綻叫他的時候也沒有反應,好像根本不認人。
蘇綻當時就吓壞了,一面安慰自己隻是發熱,不至于出什麼事兒,一面又控制不住地聯系醫生。
現在的醫生都不留私人聯系方式,蘇綻苦求無門,最後預約了上門看診。
這個功能剛剛推出,聽說又慢又拉胯,大病等不到小病用不了。
但蘇綻确認信息也就兩分鐘,就有一位醫生接了診。
半個小時,門鈴響了起來。
蘇綻忙着照顧沈遲,迷迷瞪瞪地下樓開門,連拖鞋都沒來得及穿上。
入戶門打開,外面果然站着一位穿白大褂的醫生。
醫生看起來很年輕,碎發蓋住一小半額頭,熟悉的濃眉大眼讓蘇綻恍惚了一下。
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
“綻綻!你居然還活着!”
下一秒,陸哲激動地抱住了他的小身闆。
——
無論當年蘇綻做得有多絕,舊友重逢的喜悅總能沖淡這七年不告而别的時光。
蘇綻搬了椅子坐在床邊,看着陸哲給沈遲量體溫找藥,忍不住說:“怎麼這麼巧啊。”
陸哲看他一眼,低頭去拿體溫計,沈遲的體溫一直沒有退下來,現在還将近39度。
“哪有那麼多巧合。”陸哲說。
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就那麼多,一輩子能遇見一次就算是有緣分,能重逢的就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真正能和蘇綻産生巧合的,恐怕隻有沈遲了。
“今天剛到醫院就聽說沈遲骨裂,吓得我立刻請了個假。”
蘇綻還沒從陸哲做醫生這件事裡回過神兒來,聞言不由地“啊”了一聲,“你請假幹什麼?”
陸哲沖着昏睡的沈遲一擡下巴,“來看看他呗。這幾年三天兩頭就要往醫院跑,不是心理有問題就是身體有問題,我們科室沒人不認識他。”
陸哲解釋,“我本來就打算過來看看,剛要出醫院的門就看到了你預約的上門看診。”
那個預約系統是實名制,陸哲一開始看到蘇綻的名字時還有些不确定,看再看到地址是沈遲的公寓,那就八.九不離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