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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萬籁俱寂,整個世界都仿佛沉浸在了靜谧之中。
南舟回到房間後,簡單洗漱了一下,換上睡衣,便側躺在床上,懷抱着被子準備入睡。
也不知是船晃,還是他喝了酒,腦袋暈眩,總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就像是躺在一片葉舟上,跟着浪花,漂在海上,漫無目的地搖搖晃晃,所以,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具體過了多久,才湧上一絲睡意,漸漸地,閉上雙眼,沉入了夢鄉……
但這一覺南舟睡的并不安穩。
他夢見自己回到了小時候住過的那間舊房子,樓道裡一片昏暗,原本應該明亮的燈泡此刻已經變得暗淡無光。牆漆也早已失去了昔日的潔白,歲月的痕迹清晰可見,發黴、開裂,還有淩亂的彩筆塗鴉,角角落落都散發出一股陳舊腐朽的氣息。
南舟小心翼翼地走着,寂靜的樓道裡,隻有他的腳步聲回蕩。
他每往上走一層,那些原本已經模糊的舊時記憶便如潮水一般重新湧了回來。
來到五樓,南舟将手搭在冰涼的門把手上,還未來得及用力,破舊的木門,便随着‘吱呀’一聲,緩緩向内打開。
客廳有些狹小,但該有的家具都有,無非就是破舊了一些,像是擺在最中間的那個木頭茶幾,就是他媽媽在之前雇主的小區垃圾站旁撿到的,然後,她趕忙借了保安室大爺的三輪車,一輪淋着雨給拉回來,上面有很多煙頭燙燒後留下的焦痕,但這并不妨礙使用,他媽媽買了塊碎花的桌布往上一蓋,他們娘倆又繼續當新的用了好幾年。
就在南舟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失神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響夾雜着抽油煙機嗡嗡作響的聲音。
緊接着,從廚房裡傳出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南舟,别光在那坐着跟個大爺一樣等着開飯,趕緊麻溜兒地給老娘滾進來端菜、拿筷子!動作快點!”
這突如其來的話語讓南舟猛地回過神來,他下意識地扭過頭去,目光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然而,映入眼簾的隻是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仿佛被一層薄紗籠罩着,看不真切。
南舟心中一緊,連忙伸出手使勁揉了揉自己的雙眼,試圖讓視線變得清晰一些。
可是,無論他怎樣努力,那個身影始終如霧裡看花般朦胧不清。
他頓時焦急萬分,喉嚨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然後,顫抖着嘴唇開口喊道:“媽?!媽,真的是你嗎?!”
話音未落,南舟便迫不及待地邁開腳步,沖向廚房。
盡管廚房的門大大敞開着,但中間卻像是多了一堵透明的空氣牆一般,任憑他如何奮力沖撞,都無法穿越過去。
與此同時,母親的催促聲仍在不斷傳來:“南舟,你站在門口幹嗎?快點啊!”
聽到這話,南舟心急如焚,額頭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滑落。
他一邊繼續用拳頭狠狠地砸向那道看似不存在的屏障,一邊帶着哭腔哀求道:“媽!我怎麼進不來呀,求求你出來一下好不好?”
此時此刻,南舟的眼眶早已濕潤,淚水像決堤的河流,流了滿面。
他泣不成聲地哭訴着:“媽,我好想你啊……你出來看看我吧,好不好?!”
南舟哭到嗓子沙啞,但廚房裡卻再也沒有傳出過他媽媽的聲音,仿佛剛才隻是他的幻覺一般。
就在此時,又一道呼喊聲驟然傳來:“南舟——”
這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虛無缥缈得不真實。
南舟甚至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身體便已本能地坐了起來,他驚醒後,雙手緊緊抓着床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胸膛劇烈起伏着。
而幾乎同時,原本緊閉的卧室房門被人從外面用力推開!
伴随着那陣急促的響動,南舟驚愕地擡起頭來,視線恰好與站在門口處的周扶京撞個正着。
此刻的周扶京滿臉都是難以掩飾的憂慮之色,一雙深邃眼眸牢牢鎖定在南舟身上,直到看見他沒事後,明顯松了口氣:“抱歉,我敲了很久的門,你都沒有聲音。”專門向他解釋。
而南舟眼神空洞地望着周扶京,面無表情,整個人就像是還陷在剛才的夢境中沒有醒過來一般,有些呆滞。
周扶京沒有打擾他,就這樣默默地伫立在原地,時間似乎都凝固了幾秒。
緊接着,他緩緩走進房子,在床沿邊坐下,然後,凝視着南舟,輕柔地擡起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臉頰上那晶瑩剔透的淚珠,動作輕緩得如同微風拂過湖面:“怎麼還哭了?”聲音低沉而溫柔。
南舟也是在這時才發現自己已經滿臉淚水。
他慌亂地擦了擦臉,說:“沒事,做夢了,您找我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