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電話，朱莉和媽媽噗嗤笑出來，朱莉說：“爸，你剛剛一開口說‘喂，雷工’，我還以為你打電話給雷公讓他不要打雷了呢。”

劉敏秀笑說：“我是以為你爸打電話跟雷公說我去賣盒飯的時候你先不要打。”

朱春華這才明白他們的笑點，也哈哈大笑。

沒過多久，外賣訂單的聲音響了，雷工就來了電話，說是已經下單了，五十一個人的，就是他們工地的。

五十一份，三個人裝裝很快，朱春華在廚房轉來轉去，找了兩個泡沫箱來放。

朱莉軟件上叫了輛出租車，下雨天叫出租車都難，等了十分鐘才輪到，車子開不進來，朱莉和爸爸要把兩個箱子搬到商場的路邊，有一段路是有天幕的，一段路沒有，劉敏秀撐着傘左右各一邊替他們撐着，結果她自己倒淋濕了，三個人隻好貼的很近才都能撐到，可這雨實在是大，風也大，撐傘也沒起多少作用。

他們一家子倒笑呵呵挺會苦中作樂的。

放眼望去，整個廣場上就他們三人抱着兩個箱子，衣服黏在身上，撐傘跟沒撐一樣“孤零零”在路上走着。

商場一樓店鋪現在都沒生意，站在店裡望着雨中三人，覺得他們可能有點病。

朱春華十一點半到的工地宿舍，他把兩個箱子搬到宿舍，衣服都濕透了，工人們很是不好意思。

朱春華隻說應該的。雷工硬要朱春華把他的幹衣服換上才讓他回去，“衣服下次來的時候給我帶上就行，我又不急着穿，你這樣一身濕的回去保準感冒。”

“老朱你客氣什麼，你不給我們把飯送來，我們中午都沒得吃飯。出去買，我們也得淋一身濕，點外賣哪家比你家實惠？而且外賣員還不一定找得到我們這個地方。”

朱春華也怕感冒，感冒了耽誤明天做生意，就痛快去換了，“雷工，我明天洗好就給你拿過來。”

“不急不急。”

朱莉叫的車是算來回全程的，朱春華換好衣服就匆忙趕回去了。

回去路上，司機問他：“你們這外賣多少錢一份啊？”

“我們有十八菜可以自己選的，全葷六塊八塊十塊的都有，半葷四塊五塊都有，炒青菜炒豆芽這些兩塊，黑椒牛仔骨油爆蝦價格稍微高點，十五塊錢一份。”

司機一聽，“價格定的不高嘛，怎麼賺錢？現在菜場菜價肉價一天一漲，肉都吃不起了。”

“我們一份賺得是真不多，薄利多銷，菜買的多比單買總歸便宜點。”

“葷的有什麼，我中飯也還沒吃呢。”

朱春華一個一個給他報，“紅燒肉，糖醋排骨，白斬雞……半葷的有番茄炒蛋，絲瓜炒蛋，魚香茄子……全素的炒青菜炒豆芽，幹鍋花菜，涼拌海帶絲……”

“菜還真是挺多，兄弟，這樣，我待會兒車還停在老地方，你回去給我打包一份，多少錢我手機轉你。”

朱春華能多賣一份是一份，高興的很。

“湯要嗎？”

司機甩甩手，“不敢喝湯，喝多了找廁所麻煩，我平時連水都不敢多喝。”

司機點了兩葷一素，朱春華下車時雨勢略小一點，跑回去打包完又馬上給他送來。

司機往前開，找了個能停久一點的地方停下吃飯。

雨勢又大了，車窗外大雨像是潑下來的，坐在車内隻能看到窗外一片混沌，顯得車裡格外安靜。

天氣都悶一個星期了，終于下了場大雨，就像一口氣憋了很久，終于呼出來好好喘口氣了，這時候外面的空氣其實是很舒服的，可惜現在雨太大，打開車窗雨會飄進來。

衛林東咪了一小口水潤潤口，菜色不錯，青菜翠綠，一看就是當天的，糖醋排骨上面還撒了一層芝麻，白斬雞的料汁分開裝，都挺有心。

還沒吃，衛林東光看着就心情不錯，坐了一上午，麻木的胃也漸漸蘇醒了。

衛林東把料汁倒上，吃了塊雞肉，料汁和雞肉極其搭，咽下去了他還在嘴巴裡一抿再抿回味那番滋味，雞肉鮮嫩，雞皮咬起來跟果凍一樣，腦袋裡一下跳出“鮮嫩多汁”四個字來。

一下子就把期待拔高了，糖醋排骨一點也沒令人失望，酸甜口味相融的正好，他正喜歡酸一點的，好下飯，抿一抿，骨頭都有滋有味。

相比之下，這份翠綠的炒青菜更加讓他感覺到了被尊重。

他們開出租車的，每天中午那頓飯真是不好解決啊，飯點乘客下車的地方附近飯店貴的，吃起來心疼，甯可再載幾個，找個便宜的館子随便吃點。

開出租車二十年，整個華市的什麼便宜館子沒吃過，葷菜吃不出鮮味，那就中午一頓，不吃就不吃了，吃點素的，來個最便宜的辣椒炒肉，炒青菜，青菜蔫了吧唧，都不是青菜成黑菜黃菜了，找人家老闆理論吧，人家老闆不承認，睜眼說瞎話，“我們這是大盆菜，炒的早氧化了。多說無益，還惹一肚子氣，後來索性不問了。錢出了，吃的不順口，氣往肚子裡咽，久坐的啤酒肚越來越大。

他真想不通，什麼氧化，欺負他沒下過廚房？家裡燒菜都是他來的，水裡加一點油和鹽，青菜放進去焯一下，再大火爆炒，青菜就不會蔫。再說，青菜那麼好熟的菜要提前多久炒呀，說到底就是不用心。想着來買的都是貪他們菜便宜，就挑便宜的菜糊弄他們。

瞧瞧這盒飯裡的青菜，顔色翠水分足，隻賣兩塊錢。

耳邊大雨滂沱聲，眼前美味佳肴，衛林東吃出了“緻虛極，守靜笃”的意味來，可以打兩百分的一餐。

他看了看包裝袋——奇迹快餐，以後中午車就往這塊地方跑

比開出租更不容易的是跑外賣。打雷下雨出行不方便，正是點外賣的時候。

雷打的最密集的時候，廚房外那片天幕下面聽了十幾二十輛電瓶車，外賣員穿着雨衣右手握緊車把手，準備閃電打雷不那麼密集了随時沖出去。

朱春華和劉敏秀從廚房裡望着他們，有幾個年紀輕輕還像個孩子，格外心疼，“莉莉，打雷下雨天萬一沒準時送到是不是也要扣錢啊？”

“應該不會吧，聽說下雨天一單有補貼。”

“補貼多少呀？”

“好像是五塊吧。”

“五塊錢冒這麼大雨，真是不容易啊。”

“我前段時間看到段視頻，一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送外賣，下雨天遲到了幾分鐘，人家開門直接把外賣給她摔地上了，還說什麼我不管外界因素什麼的，一串我聽不懂的詞，總之沒送到就是你的能力問題，天要打雷下雨人做得了什麼主。”

朱莉表情有些嚴肅，“媽媽，這個世界其實不講理的比講理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