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錢吃飯呗!”楊瑛又彎腰買了一塊甑糕,“那時候我們被追得緊,沒地方容身,隻能沿途掙些快錢。”
“我那時還不到十歲,掄不動錘子,都得現場另雇個人,還得分錢給他!二哥一天表演五場,也不過掙一天的嚼裹。”
“後來,二哥想了個主意,他躺在地上,放上石頭,誰掏兩文錢,就可以上手砸他,生意反而好多了!”
她語氣平常,黛玉卻聽得心酸,忍不住輕撫了下那小白鳥兒的頭毛。
小白鳥兒挨蹭着她的手心,啾啾地叫着。
兩人又去看了舞龍,龍頭上的破布掉了一大塊,空洞洞地缺了一個角。
楊瑛看得津津有味,還跳進場去,做了一會兒舉繡珠戲龍的龍女。
舞龍的小夥子看她美麗可愛,一個個精神奮發,硬生生地圍着她跑跳了一個多時辰。
黛玉帶着小白鳥兒站在一旁,掏出手帕裡的冰糖葫蘆喂它。
小鳥兒歡快地啾啾啾,又引着黛玉去買水晶餅吃,它還挑嘴,隻吃裡面的豬油桂花甜豆沙餡兒。
黛玉忽想起潇湘館的鹦鹉,它也喜歡吃甜食,卻不知賈府大廈傾後,那鹦鹉可有人照管?
至少,有沒有記得将它放出籠子?
紫鵑、雪雁總是記得的吧,可也許,她們已經自身都顧不得了......
面頰上毛茸茸的,黛玉回過身,原來是那小白鳥兒,用毛茸茸的小腦袋,拭去了她流出的眼淚。
對上那雙茶褐色的眼眸,黛玉忽醒過神來,将鳥兒推開些,嗔道:“要死了,你還是位仙君的神識呢,怎麼這般......”
鳥兒隻是歪頭看她,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這嗔怪就說不下去了。
黛玉将它繼續放在肩頭,柔和了語氣,道:“還想吃什麼?頑什麼?我這裡還有錢,都可以買給你!”
小白鳥兒啾啾歡叫起來。
一人一鳥走過了大半條街,沿途有一處賣擂肉餅的攤位,攤主是個年輕小夥子,生意好得圍成了人牆。
黛玉一開始沒看清賣的什麼,便踮起腳尖多看了兩眼。
那攤主瞅見,顧不得擠擠抗抗的顧客,捧着剛做好的肉餅,送到黛玉面前:“仙女姑娘,你要吃餅嗎?不要錢,都送你!”
他憨憨地笑着,一個勁兒地要把手中的肉餅送給黛玉。
有熟悉的顧客便笑:“阿牛也開竅了,懂得追求好看姑娘了哩!”
黛玉剛要婉拒,肩頭小白鳥兒厲叫一聲,俯沖過去,一翅膀扇掉了那肉餅。
一瞬間,它身上有了那引路金鷹的影子。
黛玉忙止住它,向那年輕攤販賠了不是,又掏出一把錢給他。
掉在地上的肉餅,早被赤着腳的小叫花子撿去吃了。
攤販捧着錢,癡癡地看着那走遠的袅娜身影,喃喃道:“我不敢癡想,不過是想讓姑娘高興些罷了。”
黛玉帶着小白鳥兒,走至一處清靜角落,将它抓下來,放在一塊木闆上,低聲道:“不能無故這麼兇的,他們都是普通百姓,又傷害不了我。”
小白鳥兒可憐兮兮地垂着頭,啾啾地低叫着。
黛玉就心軟了,又讓它回自己肩頭站着。
楊瑛終于戲夠了龍,一路小跑這找了過來,手中捧着兩隻糖人,叫道:“瞧,幾百年不來,這邊竟能吹二郎神糖人了!”
她遞了一個給黛玉,是個張牙舞爪的武将形象,背上有許多小旗子。
黛玉拿在手裡,細細看了又看,與那儀表堂堂的青年,如何也聯系不到一起。
小白鳥兒低低啾了一聲。
黛玉舉在它面前,笑道:“細看看,與這小鳥兒張翅的模樣倒是有些像。”
楊瑛:“哈哈!”
小白鳥兒:啾啾!
兩人一鳥正笑鬧着,忽聽有個流裡流氣的聲音道:“你們是哪裡來的流人?可有此地戶籍?”
黛玉轉頭看去,隻見七、八個地痞,簇擁着一個肥膩膩的大漢,一色的眯眯眼。
那大漢見到黛玉姿色,更是骨酥體軟,叫道:“原來,除了那舞龍的小美人,這裡還有個天仙呢!”
楊瑛哪裡耐煩聽他說完,大步走過去,飛躍起雙腿,一個個踢成豬頭。
那大漢唔唔咽咽嚎道:“你們是哪裡流竄來的女子?仔細我們報官,讓你全村連坐……唔!”
楊瑛一腳讓他閉了嘴,抛出五金羅帕,拉了黛玉躍身上去,駕五彩祥雲飛入空中。
衆流氓頓時吓得停止哭嚎,撲地扣頭如搗蒜,市集上的村民更是跪倒一片。
賣擂肉餅的攤販阿牛,抖着手從懷裡摸出仙女給的銅錢,一枚枚存進罐子裡,再沒敢打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