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跟我說對不起呀？”萬曉星噗嗤一笑，“放心啦，我一點都不難過啊，反正早就習慣了。”

“你跟爸爸是商業聯姻，本來就沒什麼感情，況且他也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隻要有空都會來看我。”

隻是工作排在她前面罷了。

看着滿眼愧疚的萬明岚，萬曉星摟住她的手臂，歪着頭打趣道：“怎麼啦~我那精力旺盛，元氣滿滿的老媽跑去哪裡啦~？”

“……”萬明岚沒忍住笑了起來，攬住女兒回答，“還在啦~”

和母親相依在一起，萬曉星眼底劃過一絲眷戀。

不論如何，能夠再次見到媽媽，她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也許是上天對她抱有一絲憐憫，所以才會讓她回到這裡，再看看最愛的家人吧？

萬曉星笑盈盈道：“媽，我睡着的時候做了一個夢，你猜猜我夢到了什麼？”

萬明岚愣了愣：“夢到了什麼？”

“我夢到我去學校上學，交了很多好朋友，還遇到了喜歡的人喔~”萬曉星略帶炫耀地朝母親講述起自己在鐵時空的一部分經曆，包括和夏宇的愛情。

“夏宇……”萬明岚蹙眉思索了片刻，忽然一拍手掌，“我說怎麼有點耳熟，這不是你經常看的那部電視劇裡的人嗎？”

這次換萬曉星愣住了：“你怎麼知道？”

“傻孩子，你隔三差五就拿出來看一遍，我怎麼可能記不住？”萬明岚笑着調侃道，“看來我們曉星是真的很喜歡這個角色喔，做夢都夢到和人家談戀愛呢~”

萬曉星沒有害羞，隻是怔愣了片刻，然後低下頭悶悶不樂地嘟喃道：“才不是‘角色’……”

那明明是個活生生的人，是個鮮活的個體。

是她重要的人。

萬明岚并不知道女兒的心理變化，她從包裡拿出平闆，調出視頻裡的曆史記錄遞過去：“陳醫師說你可以适當放松一下，要看嗎？”

萬曉星看着屏幕裡定格的《終極一家》畫面，遲疑了片刻，點點頭。

對于終極系列的劇情她早已爛熟于心，甚至連下一句台詞要講什麼都知道。

可是曾經的她隻是作為觀衆，現在的她卻清晰地記得自己與衆人相處的點點滴滴。這種感覺十分微妙。

看着劇情裡的大家，萬曉星感覺到了一陣空虛。

他們仍活在那個故事裡，隻是故事裡沒有她。

—

比起沉浸于失落和哀傷，萬曉星更重視當下。

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回來，但既然已成事實，那她就會好好地利用起現在的時間，好好陪伴家人。

畢竟……她也不知道既定的死亡還會不會來。

前世，她因為手術失敗而死，那如果這一次不接受手術的話，會不會有其他轉機？

萬曉星不知道，但她如是期待着。

得知女兒拒絕手術後，萬明岚很是不解。她耐心地勸了很久，卻還是改變不了她的想法。

“曉星，你的身體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如果接受手術，說不定還能有機會……”

“我知道。”萬曉星打斷了母親的話，“對不起，媽……可是我真的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我真的不想做這次手術。”

她的眼裡甚至帶上了幾分哀求。

“……”

萬明岚沉默了許久，才聲音沙啞道：“……好。”

曉星從小就是個聽話懂事的孩子，偶爾小任性也更像是撒嬌活躍氣氛。

即使生來就擁有這樣孱弱的身體，可她從來沒有抱怨過，一直在積極地配合治療。

這是她第一次堅定地拒絕醫生的建議。

都說久病成醫，常年在生死間徘徊的人直覺非常準，也許曉星真的預感到了什麼，所以想要避開危機吧……？

萬明岚自我安慰着，心裡卻還是惴惴不安。

說白了，她和萬曉星都是在賭。

賭哪一條路才是生路。

……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終于過了前世萬曉星接受手術的日子。

可是情況并沒有因此有所轉變，也沒有奇迹出現。

她的身體日複一日地衰竭，終于到了燈盡油枯的時候。

——她賭輸了。

病痛将萬曉星折磨得幾乎不成人形，有時候她甚至會想，還不如直接死了一了百了。

可是她又舍不得。

好想…再多陪媽媽一會兒……

某一天，萬曉星忽然久違地感受到了幾分松快。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回光返照吧？——她意識到。

原來不論以哪種方式死亡，到最後都殊途同歸。

一樣的冰冷、漆黑，卻又平靜。

萬曉星看着守在床邊垂淚的母親，看着匆匆趕來的父親，恍惚着想，也許重來一次的意義就是為了再多看看她們。

這樣也好。

隻是不知道，這一次她死後，還會再遇到世界意識嗎？她還能……再一次回到鐵時空嗎？

懷抱着一絲期待，萬曉星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時間仿佛開了個滑稽的玩笑，調皮的神明将紙條的一段黏在另一段。

死亡與重生，終點和起點合二為一。

萬曉星猛地睜開眼睛，又一次看到了潔白的病房，看到圍在床邊的醫生護士，看到撲在身上的萬明岚。

“曉星，你差點吓死媽媽了知道嗎！”母親流着眼淚，說着一模一樣的話。

時針回轉，她又重新回到了最初醒來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