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裡說:“利昂老師摸了摸他的戒指,就變出來三本書。”
傑夫興奮地叫道:“這個我知道!這個我知道!——空間戒指!和故事裡的一模一樣!”
“什麼故事?”謝裡問道。
“魔法師的故事啊?”傑夫說。
“啊?”
“啊?你沒聽過嗎?”
兩個人都一臉茫然。
傑夫說:“我老爹從小一直講的,魔法師的故事,老吉姆沒有跟你講過嗎?”
謝裡說:“……沒有啊。”
“哈哈哈,你好土啊!”傑夫又找到了嘲笑點。
謝裡:“……”
“那我給你講好了!我老爹說,這是他從霍恩鎮上的酒館裡聽來的……”傑夫說。
那老吉姆怎麼可能聽過啊!謝裡内心吐槽道。
傑夫可能是有說書的天賦的,雖然故事内容可以聽得出來是他自己瞎掰的,牛頭不對馬嘴,但是主人公魔法師的招式名字他記得清清楚楚,說到激動之處,唾液橫飛,手裡還擺出帥氣的動作,倒也十分有趣。
謝裡一邊聽傑夫講故事,一邊和他走。
傑夫一邊講一邊倒着走,有時候還會轉個圈,看到一塊平整的石頭就會踩上去踏兩下,再把身子倒下來,像是在飛一樣。謝裡會提醒他路上的石頭和糞蛋。
路上小孩都會跟傑夫打招呼。因為傑夫就是這一帶的孩子王之一。在他之前,他哥哥列奧也是孩子王。這種可能是家傳天賦吧。
一路向西路過了謝裡家的田地,走着走着到了河邊。謝裡忽然想想看看河水,還有裡面有沒有魚,就走到了水邊。臨近村子的這頭河水比較淺。夏天的時候有些小孩會跳進去摸魚兒。
冬天的伊利斯河水十分平靜,流得十分緩慢,隻有看見水流穿過石頭的間隙跳躍起來的水束才能感覺到它在流動。
漸漸地,也能聽見伊利斯河流動的聲音了。其實水的聲音很響,隻是謝裡已經習慣把它當做背景音才注意不到。
謝裡發現自己倒映在河面上的身影十分瘦小,比起之前在田裡幹活的時候感覺要瘦小很多,也白了一些。他摸一摸自己的臉。手和臉都有些冰冷僵硬。
好像是小了。
怪不得艾米在擔心他啊。
“然後傑夫就大吼一聲‘火龍之術’,哇啦啦啦!biubiu!可厲害了。”傑夫做了一個動作,“喂,你在聽嗎?”
“嗯。”謝裡說,“火龍術,哇啦啦。”
謝裡希望自己的手上就有兩個火團,能靠近耳朵把整張臉薰得暖和點。他已經快感覺不到自己的臉了。看這天氣不久就要下雪了吧。
“帥吧帥吧!‘火龍之術!’”傑夫就做了那個動作,“對面的人就……”
忽然有一隊小孩從前面矮土坡上冒了出來,嘴裡喊:“偷襲!喔喔喔!”
謝裡認得領隊的是裁縫吉米家的小吉米。
然後沖過來的小孩們抓起河岸上的泥,揉一揉就丢過來了。
傑夫非常生氣,他剛剛講到超帥的地方就被人打斷了。他大喊:“找死!”從河灘上抓起小石頭就往那邊要砸,謝裡馬上制止了他:弄傷人就不好收場了。
又有幾個泥彈砸了過來,謝裡也生氣了。他也揉了泥彈往那些小孩那裡砸,就是準頭有點不好。
最後謝裡變成了小泥人,對面也沒有幸免,一群泥孩子扭打到了一起。
怎麼就打起來了呢?好像也沒什麼意義。
一切結束後,回到家裡,謝裡久違地被艾米教訓了。不過艾米還是心疼地幫謝裡洗了衣服,并且燒水幫他把全身都洗了。艾米把屋裡烤得暖烘烘的,不讓謝裡受一點涼。
換上了幹淨的衣物後,謝裡忽然感覺到自己離上一世文靜的活法越來越遠。
這就是男孩子的世界嗎?
有點無聊。
有點爽。
雖然很累,身上還遺留了一些酸痛,晚上謝裡還是靠着煤爐讀書複習。念完讀音和字義,謝裡感覺自己的确是進步了,但又有些懷疑。如果他學通了,怎麼會聽不懂傑夫的标準語呢?
睡到床上的時候,謝裡忽然明白了:傑夫那小子的标準語肯定一點也不标準!
甩開對于傑夫的标準語的假設,謝裡思緒開始亂飄。一會兒飄到利昂走後怎麼讀書,一會兒飄到傑夫講的魔法師的故事。
謝裡睜着眼睛,聞着煤炭燒着的那種特殊的味道,聽着煤爐噼啪噼啪的聲音,還有他父親把炭火撲滅的聲音。
這一切他看得見摸得着的事物都是真實存在的。而魔法呢?
謝裡已經見識過可能是空間戒指的東西了。如果其它故事裡那些魔法也是真的呢?
謝裡閉上眼睛。
慢慢地,慢慢地,一個可怕的想法浮現了起來:
如果,魔法在這裡真實存在的話……那麼,是不是……
是不是,這裡已經不是他的世界了?
之前他一直在下意識回避這個可能。但現在已經很難回避了。
很多未曾理清的脈絡在這一刻忽然變得清晰而真實:
他根本就不在原來的世界。這裡根本不是地球。
一旦開始産生這個想法,之前的種種事物就不斷浮現在他眼前。紫色的作物,喊不出名字的蔬菜,長相奇特的雞與牛(他之前隻是認為那是品種奇特),兇悍得不可思議的野豬,長相奇特的其他動物(比如兇獸加布),鄉民們五顔六色的頭發和眼睛,奇葩的新年慶典圖案(不,那隻是伊利斯特色而已),利昂的銀色長發和籠罩他周身的暗暗青光,利昂戴戒指的手……
仔細回想一番的話,這裡根本就不可能是地球吧?
雖然時間、長度、重量等等的分刻是一樣的……但他也無法确定真的是一模一樣的吧?
謝裡握住被單。
本來他的故鄉、他的祖國就存在在這個世界未知的哪裡。如果他再想下去的話,一切就要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