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醒接到手裡,看到了王昱頂着他那個貓貓頭像在左邊,問嚴耕雲要一個景,酷炫一點的,嚴耕雲說不行。
而上一條是3月21,他扔來一個鍊接,啊啊啊啊的,問絕不絕。再上一條,是3月5号,也是一個鍊接……
他倆聯系得不勤,聊一次也就幾句,也果然不是魚缸就是魚,這裡沒有王醒要的信息,他翻了幾分鐘,也說不上失望,擡眼去還手機的時候,卻發現嚴耕雲不知道什麼時候靠在了椅背上,手裡撚着那瓶養樂多的瓶口,正在看自己。
那目光帶着審視,也有點困惑,眉心淺淺地皺着。
王醒接住他的視線:“怎麼了?”
“沒有,”嚴耕雲說,“我就是有點奇怪。”
王醒:“什麼?”
嚴耕雲:“一般一個人去世了,他的家人會像你這樣,找他認識的人這樣打聽嗎?”
王醒說不會,嚴耕雲看他怪理直氣壯的,心裡反倒坐實了那個八卦,這念頭讓他卡了一下:“小王他……他不是病故的,是嗎?”
王昱的死因,王醒說要瞞着,可實際當天就在親戚之間洩露了,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了,王醒沒什麼好遮掩的,把頭一點:“嗯。”
嚴耕雲心裡一恸,下意識想問他為什麼,可剛要張嘴,又想起王醒這些行為,電光火石間忽然反應過來:小王的這些家裡人,怕不也是懵的,所以他就是問了,也是白問。
可是不問,嚴耕雲又覺得心裡堵,于是他舔了下嘴唇,自己也有點不知所雲:“那……那他走的時候,看着痛苦嗎?”
這句話其實也不煽情,普普通通、磕磕巴巴,可王醒聽完,卻猝不及防地感覺到了傷心。
除了那天到湖邊去認屍體,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這種情緒了,無論是黨麗萍哭到雙腿失能,還是王宜民的猛錘胸口,亦或者親戚那些輕蔑的言論。
自私啊。
心理承受能力差啊。
死都不怕,還怕活着。
叫白發人送黑發人。
死了爹媽可怎麼辦哪……
這些團結一緻的老生常談,把死了的人再往下踩一腳,替活着的人考慮再考慮。
他們委實是精神上的勝利者,完全有資格抨擊王昱的懦弱,王醒也從不替他辯解。
适者生存,活不下去的人,就是不适的,這沒什麼好說的。
然而嚴耕雲這句話很柔軟,它的目标是王昱,而用意是關心,和其他的任何一切都沒有關系。
王醒挪開視線,看向嚴耕雲昨天在下面站的地方,心想王昱還可以,交了個挺通慧的朋友。
對面,嚴耕雲問完那句之後,就見小王這個冷臉的哥眼簾往下垂了一點點,遮住了大概1/4的上眼球,嘴唇中間也微微地張開了一點縫,神色也有點愣怔。
這些變化很細微,放在臉上,五官基本一樣沒動,可他忽然把眼睛一眨,裡頭倒沒有淚痕,但他立刻轉開了臉。
那一瞬間,嚴耕雲竟然從他身上看出了一種破碎感。
他好像挺傷心的,嚴耕雲以為是自己說錯話了,不知道哪個點上刺激到了他,遲疑了一下,伸手越過桌子,在他手腕上拍了兩下。
“我……給你看條魚吧?”嚴耕雲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我覺得它有點像你。”
手腕上有種絨毛似的觸感,王醒垂下眼簾,看見他小拇指那邊的手背邊上,有一道像弓柄一樣的疤,挺深的,好像也在哪裡見過。
不過沒等他空出腦子來想,他又聽見嚴耕雲說給他看魚。
王醒擡眼去看他,四目相對,嚴耕雲的臉上滿是真誠,然而王醒的腦子裡卻隻有抽象。
魚?像他?意思是他長得像魚嗎?
這可不是什麼好話,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聽人這麼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