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耕雲接到電話的時候,有點茫然。
對此,保安隊長李興達更茫然:他們保安,跟總經理辦公室八竿子打不着,更何況還專門點名,要找這麼個新人。
咋的,他犯事了?李興達琢磨着:還是跟領導沾點什麼親、帶點什麼故?
但茫然也得聽總經理辦公室的,于是他隻能打電話做了調度,然後讓嚴耕雲趕緊去了快點回來。
嚴耕雲才來第二次,連樓裡都沒進過,一頭霧水地摸到地方,敲了門稍稍往裡面一探,就見裡面沒什麼總經理,隻有小王那個哥。
他正拿屁股抵坐在辦公桌上,腿斜支着,背沒有挺得特别直,但姿态看起來挺松弛,在看牆,聽見動靜側過頭來,沒吱聲,隻擡了下右手,手指往斜上方一勾。
嚴耕雲見狀,進去了,然後發現他看的不是牆,而是牆裡面嵌的那個魚缸。
那是個生态缸,裡頭的長絨藻全線爆發,長得遮天蔽日,水體也嚴重發綠,基本已經看不出原來是個什麼樣了。
但是嚴耕雲認得出來,因為這缸是他做的,在他離開CAA之前。古城風格,兩邊的山澗架一座木橋,裡頭隻養一隻泰國鬥魚,粉色的魚身和糖果紙一樣的半透明幻彩大尾巴,王昱一有空,就會發一堆圖來炫耀。
隻是如今,炫耀的人沒了,而那隻仙女一樣的鬥魚也不見了。
嚴耕雲在水藻縫裡找了找,還是沒瞅見它,又看見那個水色,心裡有點傷感。然後他挪開視線,才看見小王的哥沒看魚缸了,在看自己。
四目相對,王醒看見他臉上那陣失神一瞬間就不見了,扯了下嘴角,對自己客套道:“領導,你找我啊?”
王醒根本不是他的領導,但老神在在地“嗯”了一聲,然後拿下巴往魚缸的方向一點,問他:“你懂這個嗎?”
懂了就要管,不然人家平白無故的,不會專門找他來問。
這要是換個缸,嚴耕雲就不會“懂”了。
外行人不明白,這種大缸翻起來多耗功夫,沒個三四百的工費,維護的人員都懶得接單,都是缸主人自己挖臭泥巴,然而緣分就是到這兒了。
嚴耕雲謙虛了一下:“一點點。”
王醒聞言看了他一眼,又說:“缸裡那些青苔,你能處理嗎?”
“光處理青苔不行,”嚴耕雲過去把左手伸進缸裡,搓了下水體,觸感已然滑膩,他說,“這水已經變質了,生态也壞了,得整個換掉。”
他穿着一身保安服,可在這個魚缸前面,一舉一動卻完全不像個保安,有點專業的感覺。
王醒往他這邊側過來一點,方便正面看他:“你會換嗎?”
嚴耕雲說:“會。”
這個“會”答應得非常幹脆,跟他在門房裡裝模作樣,一點多餘的事情都不肯幹的鹹魚樣子完全不一樣,王醒微微擡了下眼簾,這次的目光不審視了,隻是有一丁點詫異,沒想到他會這麼爽快。
不過王醒反應不慢,大概猜得到變量是王昱,畢竟這兩人都是魚缸愛好者,可能就是這方面的朋友。
“那你幫我換換,”王醒說,“我按市價向你付費。”
嚴耕雲張了下嘴,但又閉上了。
王醒見他欲言又止的,等了一下,也沒見他說話,就追了一句:“怎麼了?市價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