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在9月6日上午9:30出發的,節目組說的十天内,也就是240個小時以内,并不是必須在第十天達到,而是往後推240個小時,第十一天到達。
他本來要在第十一天9月16日9:30之前完成挑戰,但經曆三次交易之後,時間會縮短36個小時,所以他必須要在第九天晚上也就是9月13日21:30之前到達終點……
蔣光昀比他寬裕6個小時,截止時間是9月14日淩晨3:30,情況稍微好一點,但最後還要夜晚活動,有些危險……
任願沒有那個膽子雨穿叢林,蔣光昀的情況就已經是教訓。除非天氣忽然變化不下雨,或者明天就下雨,再或者忍一忍不換食物,那他們都還有機會……
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高強度運動的前提就是充足且幹淨的食物。
任願安靜地看着燃燒的火焰,就算心裡再緊張焦慮,可在他臉上,仍然是一片淡然。
小臂上的運動相機對準他。
中控室内,工作人員看着屏幕上任願低垂的眉眼和映着火光的半張臉,竊竊私語:“任願在想什麼?怎麼又不說話,我們怎麼剪?”
有些人抱怨:“他怎麼總是不留話口……”
“可這畫面很好看啊,肯定要留下。”
“這個角度他可真好看……”
中控室裡的人看着任願,不免感歎:這樣一個人,沒有知名度實在可惜……
跳動的光影映在任願臉上,忽暗忽明,那雙琥珀一樣的瞳孔像被漁火侵染的湖水,神情有一種神秘的故事感。
“實在不行,就讓他後期來補錄畫外音吧。”林文賽昨天看了一夜的蔣光昀,腦殼還有些疼,他看了眼任願,“這個鏡頭要留下。”
*
任願撇出些柴,用泥沙圍着火堆,然後去了蔣光昀的帳篷,給人大概說了一下安排和計劃。
蔣光昀今天一整天都是萎靡不振的,高燒的陣痛讓他腦袋不清醒,渾身疲倦乏力,他今天喝了很多熱水,嘴唇卻依舊幹燥。
他垂着眼,聽完任願的分析和計劃,聲音很低地說:“是我拖累你了。”
任願搖頭說:“你是為了找我才這樣的。”
“可你根本不需要我這樣做,你做得都很好,”蔣光昀埋着頭,高燒的紅在他臉上顯現着,分不清是愧疚還是因為病痛,“你說的對,我真的很自大,不敬畏生命,枉顧危險,也太高估自己了……”
其實他在尋找任願的路上就又認識到了這一點,隻是不想去承認,被任願戳穿後反而是羞惱。
他拍戲也同樣如此,高高在上地俯視角色,并不會去體會共情,他總是把拍戲想得很簡單,也是因為一時興起讀的影視學院。
但一部好作品的誕生遠非像他想的那樣輕松。他是在外貌和條件上有優勢,熒幕上的他也的确是光芒萬丈。
可事實上讓他得獎的《荊棘之花》,如果不是導演喬書臨鎮着他,帶着他,對他進行全方位的碾壓和重塑,他根本不可能得獎。
在劇組裡,編劇對他苦口婆心地教導,還有全劇組若有若無的不滿,他心裡擔心拖累進度的焦灼。
這些都令他在性格和對角色的理解有了飛快的成長,。
換作以前,他怎麼可能為一個文字上的角色打磨寫下将近六萬字的人物小傳……
那天頒獎儀式後,喬書臨對他說:“你能獲獎我很意外,但你要是改不掉你的自大自我,你永遠都無法和角色共情,理解不了角色的痛苦和歡愉。”
即使被人當面指責,但蔣光昀依舊自傲,他并不正視這個問題,二十多年來都是這樣的脾氣,優渥的家庭和過人的外貌讓他有自我的資本和底氣,面上裝得好一些,可心底卻從來都不會去在意别人的看法。
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隻是一直以來的家教和修養讓他表面功夫做得好,他會忽視别人的痛苦和難過,别人的巴結和讨好他又瞧不起。
至于拍戲,那早已不是他的目标,也不想繼續演藝事業。
如果不是一些迫不得已的緣由,許多演員都不願意拍喬書臨的戲,蔣光昀根本不會進《荊棘之花》劇組,踏進演藝圈。
蔣光昀聲音仍然是嘶啞的,他回憶起那時的打擊,垂眸淡淡道:“我拍戲的時候,喬導就說過我這個問題,他比你還直接,說我自大自我還自私。”
任願很訝異蔣光昀會當着鏡頭的面說這些,更詫異蔣光昀會談及拍戲的事。
自大,自我,自私。
任願心想,這還真是切實且刺痛的評價,與他的感覺一模一樣,喬書臨導演果然名不虛傳。
他有時候甚至在想,擁有這樣性格的人,怎麼會喜歡上神秘又複雜的大自然……
但人已經是在這樣的境地,任願覺得自己不該多說,他本身就不喜歡這樣剖開心腹般的探讨,這樣很令他感到不安。于是他下意識回避這些話:“别說這些了,你先睡覺好好休息。”
蔣光昀聲音悶悶:“我已經睡了一天了,你才該休息。”
任願說:“我也沒做什麼,你在發燒,我也不會走得太遠。”
蔣光昀看着任願,眼中蕩着情意一般的水紋,輕聲問:“是因為擔心我嗎?”
任願心裡一跳,人是病迷糊了,忘了還有攝像相機拍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