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沒有考慮好。”

良久，喻瑾仰首注視他的雙眼，認真道：“但現在我想好了，我答應你。”

難以置信的狂喜瞬間席卷過葉琤心頭，他甚至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時間怔在原地毫無反應。一直看着他的喻瑾似乎提起心來，問道：“怎麼了嗎？”

葉琤卡殼半天，語言系統陷入混亂：“不、沒有，我隻是……我沒想到，你居然肯答應我……我還以為我們連朋友都當不成了。”

喻瑾莞爾一笑；葉琤當場就看呆了。此刻，他深切地明白了什麼叫色令智昏、從此君王不早朝，開始理解唐岷陷入單戀時的心情了。隻不過迄今為止唐岷還是條單身狗，而葉琤已經大踏步地邁出了他難以企及的距離。

驚喜來得猝不及防，葉琤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之前，不方便。”

先前有蘇何朗在，大約是喻瑾臉皮薄，沒開口，現下隻得他們二人，自然是要盡快把話說開的。葉琤抓抓頭發，開始沒話找話：“呃，對，看那小孩對你還挺尊敬的，他是你下屬吧。”

“嗯。”

喻瑾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站在葉琤面前，擡手攀上他的肩膀，白皙幹淨的臉頰逐漸放大；葉琤當即睜大雙目，連呼吸都屏住了，愣愣地看着喻瑾越靠越近——

就在喻瑾即将吻上他的唇角之際，葉琤眼神一凝，閃電般鎖住他的手腕，厲聲質問道：“你是誰？！”

下一刻，域場能量驟然爆發，葉琤離得最近，受到的沖擊也越大，他隻覺腦子裡嗡地一陣響，前胸仿若被重錘砸中，喉嚨裡頓時湧起腥甜之氣。雖說他在發現異樣時已做好防備，但如此近距離的能量爆發還是讓他受了些内傷。

葉琤冷哼一聲，疾退數步。即便此時身陷域場，他夷然不懼，冷冷道：“東施效颦的冒牌貨，可笑。”

面前的人低笑幾聲，頂着喻瑾的臉，聲音卻是柔美妩媚的：“哎呀呀，居然被發現了。我究竟是哪裡變得不一樣，還是演得不夠像？”

朱厭的域場内也如它的異能一般，将真實的外界環境幻化于此，因此葉琤看到的周圍景物和真實世界并沒有太大區别，唯二陰沉的事物隻有灰蒙的天和葉琤的臉。

葉琤緊攥明敕，冷漠道：“假貨永遠不會變成真品。你變得再像也不是他。”

“呵呵呵……”

朱厭摸摸幻化的臉，有恃無恐道：“看起來，你很喜歡他呢——你真的舍得對這張臉下手嗎？”

回答它的是一道淩厲的劍氣。葉琤強忍怒火，出手即是緻命招數，劍劍聲勢浩大、奪目駭人。

比起在外界逃亡，身在自己的主場内，朱厭顯得遊刃有餘。它幻化出喻瑾常使的冰刀，正面迎上，那架勢竟能模仿個五六成相似。葉琤看在眼裡，暗暗心驚，不敢懈怠，打起十二分精神迎戰，依着平日和喻瑾切磋的經驗，尋找朱厭動作裡的破綻。

葉琤本以為朱厭十分難纏，卻忘記了自己本有單挑次級異型的實力——大約是因為面對着熟悉的臉，他下意識地認為自己在和喻瑾對戰，防守與進攻皆竭盡全力。

隻不過他高估了朱厭的實力，冒牌貨終究隻是冒牌貨，才過了百餘招便節節敗退，被葉琤一劍斬斷冰刀，臉上多了一道劍氣劃出的傷痕。

轟——！

玻璃嘩啦啦地碎了一地，朱厭就地翻滾幾圈，姿勢狼狽，僞裝之相已快維持不住，葉琤隐約能洞悉那副身軀之下異型的本體：全身覆蓋白色的毛發，隻有四肢手足是朱紅色的，形似猿猴的軀體微彎，且相貌醜陋，不堪入目。

周圍的景象也如同信号不良的電視般閃爍着雪花點，葉琤耳邊仿佛回響着嗞啦嗞啦的撕扯聲。他輕哼道：“不過如此。”

但他高興得有些早。霎時間天崩地裂，四周建築燃起烈火，将葉琤圍困于此。

“啧。”

葉琤懊惱自己的疏忽，運起靈能防禦，同時疾速遠離建築物。

大樓轟然倒塌，煙塵四起，遮天蔽日。朱厭貌似想到了新的辦法，由它操控的建築物紛紛朝葉琤傾倒，企圖把他壓死其下。葉琤腳下生風，跑得飛快，邊跑邊想解決方法。

異型制造的域場範圍有限，往同一個方向跑總有盡頭，葉琤絕不可能任由朱厭将他逼進死路。就在他苦苦思索之際，喻瑾說過的話在他腦海裡蹦出來：“……我們不能按照它的邏輯行事，否則就會越陷越深。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大鬧一場……”

平常人看到即将倒塌的大樓，下意識便會選擇遠離，朱厭也許利用了這樣的心理，讓葉琤誤以為眼前所見皆為真實；但這些場景由朱厭幻化而來，也有可能是障眼法。

想通這點，葉琤便知，此刻他正面臨着一個生死賭局：如果這些建築物都是真實的，當它們全部坍塌時便會将他活埋于此；但如果這是假的，即便是摩天大樓朝他砸下也傷不了他分毫。

朱厭既然聰明到能夠變成喻瑾的模樣接近自己，想來也能将這出空城計唱好。

無論如何，葉琤即便不信自己，也不會不信喻瑾。他下定決心，猛地刹住腳步，深吸幾口氣平複狂跳的心髒，轉身直面傾倒的高樓。

天是暗的，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無光的建築灰蒙蒙一片，當它們從四面八方向葉琤倒來時，他眼前所見幾乎被灰黑之色淹沒，讓他依稀以為自己看見了末世之景。

葉琤攥緊明敕。他手裡的劍是這世界裡唯一的光芒，映出他熠熠生輝的眼眸。

駭人的聲勢轉瞬間便将葉琤吞沒。渺小的人影在宏偉的建築下總是顯得那麼微不足道，輕飄飄地便泯滅無蹤。

然而下一秒，一道金紅烈焰自地上破土而出，奪目光輝映亮了半邊天，一點人影站在塵埃裡，仰首眺望前方。

虛幻的建築就這麼如煙般散去，由朱厭異能構築的世界此刻搖搖欲墜。塵煙消逝後，葉琤撣撣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燼，注視着前方半跪在地上、無力起身的朱厭，淡淡道：“障眼法做得不錯。隻可惜，我之前已經告訴過你了，假的永遠是假的。”

朱厭本體重傷，域場很快也會崩塌，得抓緊時間解決它。葉琤閃身便來到它面前，一劍劈下，朱厭卻并不死心，堪堪躲過他的劍鋒，擡頭哀怨道：“你真的要殺我嗎？”

在葉琤刺出下一劍前的那個瞬間，他看到的是一泓明月流下淚的模樣，凄婉動人，我見猶憐。

葉琤不由得心弦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