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已經離開了巡邏魔女的探知範圍,妮娜從鬥篷裡鑽了出來。
她拿出随身攜帶的筆記本,确認了一下烏瑟給她的單元号,好不容易在如同樹林一般密集的建築群中找到了目标。
“那是什麼……”
還沒有走近,她就感受到一種不同尋常的詭異氛圍。
那棟灰色建築物的外牆上布滿了用紅色、黑色還有各種難以形容的顔色勾勒和填充的塗鴉。盡管那隻是一種作用于視覺的藝術形式,卻傳達出一種強烈的憎惡情感。
“我将複仇。”
讓人目眩的圖案之中,一個字體誇張的短句令人矚目。
妮娜将它念出來的時候,才發現那些文字是用魔族的古文字書寫的。
“阿加雷斯,你還好嗎?”
夜騎在看到那面牆的時候,表現出了明顯的異樣。
因為和他挨得很近,所以妮娜立刻就覺察到他身體一僵,而等她擡起頭去看他的臉時,又被他細微震顫着的瞳孔吓了一跳。
“過去坐一下。”妮娜拉住他的手臂,打算先帶他到設置在綠化帶附近的一張長椅上緩緩神。
她想他一定是被牆體上的畫面刺激到了。他本來就是一個在精神方面十分脆弱的人,會産生這種症狀算不得太過奇怪。
據說有一種叫做“冷翡翠綜合征”的病症,是觀賞者在藝術品面前受到強烈刺激所引發的身心疾病,在生理層面會出現心跳加快、頭昏眼花的反應,在精神層面則有可能導緻程度不一的幻覺。
姑且不說那面牆上的塗鴉能不能被歸入藝術品的行列,它确實能給觀看者的感官帶來一定程度的刺激。隻是沒想到這種刺激在阿加雷斯身上會表現得如此強烈。
他也看懂了那些古文字嗎?
在他出生成長的年代裡,魔族古文字已經不再被允許傳播和學習,但考慮到他學識淵博,或許在什麼地方得到了某種學習的契機也說不定。
阿加雷斯像是一根立柱似的釘在地上,沒有挪動半步。
妮娜做了一個深呼吸,對他命令道:“去坐下。”
可他依然沒有反應。
妮娜沒有進行第三次嘗試。她在擔心之餘陷入了思考。
她曾經在十二樓高的半空向烏瑟發出救命的指令,于是那位被附加了約束魔法的魔女突破了禁制,使用出瞬間移動的技能。
她曾經在羅德裡斯面前向老吸血鬼發出站立的指令,于是那位因為衰老而陷入殘疾的年邁血族短暫地恢複了運動能力,成功地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她也從烏鴉口中聽說了她所書寫的文字能夠對魔女産生怎樣的影響。
她親自證實過所謂魔王的權力有多麼強大的力量,足以突破普通魔法的限制,甚至超越物理規律。
所以她在遇見那兩位手腕上刻有刺青記号的魔女後,想到了“新型魔女”和“王權失效”兩種假設。
現在她又發現自己的命令對阿加雷斯同樣無效。
難道在她一無所覺的時候,她的權能真的已經不告而别了嗎?
又或者說,她根本就不是什麼魔王,之前幾個月所發生的一切可能是出自另一種超自然的原因,比方說她其實是惡魔研究所的一個實驗對象,隻是她自己并不知情?
有人在她的左肩輕輕拍了兩下,平穩但帶着一點虛弱的聲音從她頭頂響起:“抱歉,是我失态了。”
妮娜趕緊回過神來,望着那張已經恢複平靜的臉:“沒事了嗎?”
“嗯,趕緊上樓吧。是404室對吧?”
還不等妮娜回答,阿加雷斯已經邁步向前,一頭鑽進了單元樓的入口。
妮娜追了上去:“你看得懂藏在那幅塗鴉裡的文字?你學過魔族的古文字?”
阿加雷斯健步如飛地走着樓梯。
這說明小區的現代化水平相當落後,既沒有裝載魔法陣,甚至沒有安裝一部電梯。
“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魔族前輩教給我的。”他說,“我看到了,那面牆上寫着‘我将複仇’,不怕你笑話我,我被那些文字吓了一跳。”
他的語氣裡已經沒有恐懼和遲疑了,但不排除這是他裝出來的。
沒有做過虧心事的人不會害怕“複仇”的言論。
難道他曾經做過什麼會引人報複的糟糕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