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口袋裡摸出管狀的玻璃瓶,拿在手裡輕輕晃了晃,裡面的金黃色液體緩慢地流動起來,“還是用上這個吧……”
蒂德莉遲疑了一會兒,讓出半個身位,一言不發地看着同僚熟稔地布置起反追蹤的魔法,最後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到底想幹什麼?”
波諾将臉皺成一團:“我隻是希望自己以後不要死得太慘。”
他從鬓角揪下一根頭發,用它将液态的星屑引導出來,滴在密碼鎖表盤的邊緣,那滴高密度的液體剛一着陸,就像活過來似的,靈巧地鑽到了表盤底下。
“我把你歸在阿斯代倫的戰線上,你們究竟是不是一夥的?”
“一句話也說不清楚,我們一共隻有七個人,怎麼還要非分出‘幾夥’來?”
“你這是被蘭登的‘團結友愛’給洗腦了嗎?我數學不好,但可以告訴你,七個人能衍生出來的派系也是數不勝數。”
“至少我絕對不會和韋斯特爾和貝爾霍特站到一起,每次靠近那兩個家夥我都覺得很不自在。”
“這點我舉雙手贊成。”
“好了……我把這扇門給弄開了,你打算怎麼感謝我?”
伴随着一個物體高速旋轉的聲音,資料庫的門被打開了。
“如果你能順便黑掉監控攝像頭,我會考慮送你一把星海神杖。”
波諾兩眼一亮:“你怎麼知道我最近想要那玩意兒?不對,你還在玩《原子之戰》嗎?你看上去不像是那種熱衷網絡遊戲的人。還是說你打算賄賂管理員,讓他給我發一把——那可就算了,我最讨厭玩遊戲作弊的人了。”
“你知道的,整個服務器能打造這把武器的工匠屈指可數,我——”
“你就是其中之一?!”
“我認識其中的一位。”蒂德莉歎了口氣。
波諾感激涕零地再次摸出那瓶星屑,再次揪下一根頭發,将那些粘稠的液體引導進攝像頭的回路中,“我們這就說好了。”
“嗯。”蒂德莉已經鑽進了一排資料架中。
社會的數字化和無紙化進程已經非常高了,但考慮到數據損毀的可能性,重要資料通常會保有一份紙質副本。
她找到了專門存放新型魔女項目資料的那個欄目。
所有副本資料都按生成的時間順序齊整地排列起來,而最初的時間标記于二百七十八年前——七貴族在圓桌會議中讨論通過研制魔女的時間。
她快速地浏覽了最初的那些資料,内容與她所知道的魔女項目相差無幾,是故她直接跳到了距今二十多年前的部分,從這裡開始,研究内容逐漸與她的認知脫軌。
“沒想到剛才的展示數據還有所保留,這兒的研究人員真是夠嚴謹的。大多數人在向客戶展示産品的時候都喜歡把性能吹得天花亂墜,而事實上那都是最理想狀态下的數據,可研究所卻展示了弱化之後的數據,難道他們比較喜歡享受觀賞客戶得到意外之喜時的表情嗎?”波諾不知何時也湊了過來。
他的速讀能力和蒂德莉比起來不遑多讓。
“不,不,這是打磨完成後的數據,今天展示的還隻是初步的成品。在驗證過加入新成分的可行性之後,他們才會開展下一步行動。”蒂德莉飛快地翻閱資料,最終在某頁的角落中看到了“移交煉獄獸”的字樣,“韋斯特爾準備把煉獄□□給研究所,用來批量完成他的最終兵器。”
波諾的表情要鎮定一些,他在這一頁的另一個角落點了點:“研究所提出了舊型成品魔女的要求,新型号是用舊型号和人類,再加上煉獄獸進行的二次複合混血。”
他皺了皺眉:“這還真是一件成分混亂的雜交産品……真的能确保穩定性嗎?”
“我也擔心這個問題。人與‘人’之間的命令和服從,其穩定程度從來就無法和‘絕對王權’相提并論。”蒂德莉緊緊地捏着手裡的紙張。
波諾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和譏诮:“是啊,人與人之間,從來就沒有過魔王與他的臣民們那樣不容置疑的關系。我們害怕魔王的權力,卻又死皮賴臉地依靠這種權力構建了這個國家,和眼下的社會。如果有一個公正的第三者存在,也會覺得我們才是‘惡’的一方吧。”
“你打算怎麼做?要阻止新型魔女的量産計劃嗎?”他問,“不過我覺得,韋斯特爾一定已經暗中制造了不少樣品。”
“真是一種非常糟糕的猜想……”蒂德莉說,“這意味着韋斯特爾擁有了強大的私人軍隊。”
“洛倫諾教過我,至少在人類的曆史上,很長一段時間,權力是靠暴力和武力支撐的。”波諾說,“所以我想你說的沒錯。韋斯特爾想當一個無上的獨裁者,他不想再與我們分享權力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唔,我也許真的應該考慮一下阿斯代倫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