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終于從那片含糊不清的影子中看出了吸血蝙蝠的形狀,神情立刻變得險惡起來:“見鬼!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們怎麼會在一塊?”
“這說來話長,也不是今天會面的主旨。”妮娜說,“但我想你一定能猜到一些事情,不然你不會讓烏鴉來找我。”
烏瑟張了張嘴,那對幹癟的眼睛也變得比平時更大了一點:“……不敢置信,你策反了這家夥?”
古斯塔夫有些生氣地将臉扭向一邊。
“你們都是被迫替貴族院幹活的,不是嗎?”妮娜救了一下場,“時間不多了,我知道這有些冒昧,但希望你能告訴我一點關于魔女的事情。”
烏瑟的眼神遊移了一陣:“你或許不會相信,我對魔女的了解也并不充分。”
“但肯定比我們這些旁人知道多。”
“好吧,你可以說說看,你想了解什麼?”
“你身上有刺青嗎?”
烏瑟看上去有點不好意思:“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們遇上了一個手腕刺有巫妖紋章的魔女,我現在想确認這是共性還是特征。”
烏瑟看了自己的手腕一眼,那截如同枯朽白桦般的肢體上什麼也沒有,隻能看到青色和紫色的血管在單薄的皮膚下靜靜地埋伏着。
“我身上——至少在我看得到的範圍内,沒有那樣的東西。也許為了規範化管理,他們才開始在新制造出來的魔女身上印某個标記。”
妮娜和古斯塔夫對視了一眼,這種在旁人看來心照不宣的默契讓烏瑟覺得自己有點多餘。
一想到入獄兩個月來,外面的世界可能已經發生了出人意料的變化,妮娜·斯特爾也不再是那個需要指導的、在畢業和就職之間疲于奔命的大四學生,他的情緒就奇妙地波動起來。
“你們到底在想些什麼?”向來習慣于克制好奇心的烏瑟終于忍不住問道。
妮娜瞟了一眼烏瑟身後的獄卒,飛快地收回目光,“我們要想的事情太多了,怎樣讓你通過合法的途徑獲得釋放就是其中之一,羅德裡斯公寓會有你的一個房間。”
烏瑟莫名感到心頭一暖,連說話的語氣都破天荒地緩和起來:“感謝你的一片好心,但實際上并沒有那種必要。我在這裡過得很好。”
古斯塔夫眨了眨他那雙豆子般圓溜的眼睛:“你的氣色看起來确實好了不少,監獄裡的作息一定非常規律,但除此之外你應該受了不少折磨。”
烏瑟扯動嘴角,十分生疏地露出一個微笑:“你的毛發光亮了很多,找到穩定的血源了?”
妮娜低頭,看着吸血蝙蝠的那顆小腦袋:“你需要鮮血?”
古斯塔夫生氣地看着囚犯:“我們的食譜并不局限于血液,吸血蝙蝠是一種雜食的魔物!”
烏瑟盯着他:“别以為我會輕易上當。”他知道自己“前主人”那些血液藏品是為誰準備的。
妮娜摸了摸他的腦袋:“我們可以出一期關于吸血蝙蝠的科普節目了。之前有粉絲說想看血族和獸人的故事,那時候我們缺少演員,現在也可以補上。”
古斯塔夫一下子用翅膀把自己包了起來。
那些觀衆想看的是英俊優雅的吸血鬼,而不是黑乎乎的吸血蝙蝠。
但這種期待與現實的反差說不定會起到意外的效果。
烏瑟看着鐵窗外面愉快互動的二人,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确錯過了什麼,監獄生活對他來說已經失去了“魅力”,他竟想要離開了。
但是剛剛才拒絕了學生的好意,現在立馬反悔會顯得很沒面子,所以直到兩位探望者離開,他都沒再說點什麼。
回家的路上,妮娜問懷裡抱着的蝙蝠:“貴族院為什麼要制造‘魔女’這種生物呢?”
如果現在是冬天的話,抱着這小家夥取暖一定特别舒服。可惜現在是夏天。
“他們需要幫手。”古斯塔夫理所當然地答道。
“可是他們已經取得了魔族的控制權,隻要是其各自轄内的魔族,他們就對其擁有近乎絕對的掌控。魔族的人口那麼多,以這樣的人口基數,從裡面挑出百來個特别優秀的作為幫手,我想應該綽綽有餘。”妮娜摸了摸下巴,“如果說存在即有其合理性,那定然意味着魔女是為了迎合貴族院的某種需求而被創造的。”
“據我不完全的、膚淺的觀察,以及猜想……”古斯塔夫很少有主動表現見解的機會,因此有些局促,“除了那些歸屬自己管轄的特定魔物之外,貴族們還需要一些能聽命于他們每個人的仆從——一些公共的仆人。”
“真是一些可憐的家夥。”
“我雖然不喜歡他們,但确實是這樣——他們很可憐,他們誕生于痛苦的實驗,奔走于各種危險的指令,有時候還會從不同的上司那裡接到相互矛盾的命令。”
“但我覺得事情應該沒有這麼簡單。隻是為了能夠擁有‘平等地聽從每一位貴族命令’的仆人,似乎沒法給這種成本高昂的研究提供足夠的動力。你知道的,從‘理性人’的角度考慮,他們不會做出效益小于成本的決定。那麼魔女能夠帶來的‘效益’究竟是什麼呢?”
古斯塔夫在房東懷裡調整了一下姿勢,提出了一個假設:“他們還在更新疊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