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李刻青仍舊躺在樹上,不慌不忙的樣子。
段匆這才仔細一凝神,發現有容師姐所說的貓妖并不是李刻青,而是另有其人。
那是一個一身黑衣、散發着濃濃血腥味的年輕男人,他本來身形高大,此刻卻在杏樹下蜷縮成了小小的一團。他神色凄慘絕望,口中不斷喃喃念叨着些什麼,好似陷入了噩夢。
段匆努力睜大雙眼,這才終于将這男人認了出來,這是狼妖金吾術。
隻是差别太大了,離開之前,她見到的他,雙眼好似散發着幽綠色的狠厲光芒,而如今,這雙眼睛渙散、可憐,與當初簡直判若兩人。
随着蘇有容一聲呼喊,周圍的百姓已經三三兩兩都湊了上來,見到金吾術,都吓了一跳,但随即看到他已經成了這副模樣,漸漸的又壯起膽子來,指着他唾罵道:“呸!天殺的貓妖!”
“這參商山就是被你禍害了!”
“你殺我同伴,将他的鮮血如雨水一樣淋在我身上,你可還記得?”
“啊,這貓妖竟如此惡心變态???”
“老婦的兒子也是被他抓走,我三跪九叩,哀求不止,卻還是沒能求回我的兒子啊……”
“娘,我在這兒!”
“太好了,你們母子團圓哪……”
“諸位!諸位!”段匆越聽越驚奇,大着嗓門連連叫喊,大家終于安靜了下來,段匆指着金吾術,懵道:“這、這就是一直以來為禍一方的貓妖??”
大家都道:“是啊,看他,我記得很清楚,不是他還能有誰?”
蘇有容也道:“我們上山來,遇到的的确是他。”
“沒有遇見過别的妖怪嗎?”
蘇有容搖頭道:“沒有。”
一時間,段匆不知作何感想。
原來一直以來衆人口中那惡毒可怕的貓妖,其實是這隻狼妖。他為了自己的私欲而啟用禁術、蠶食了一萬個人的魂魄,可打的,卻是那隻貓妖的名頭。
大家嚷着嚷着,群情再次激憤起來,紛紛叫道:“處死他!”
“沒錯!殺了他!讓他賠命!”
段匆咳道:“諸位,他其實并不是貓妖,而是一隻狼妖。”
“啊?”大家疑惑了,但很快又滿不在乎的擺手道:“反正他也做壞事,他也是妖怪,一樣殺了。”
“是啊,管他狼啊貓啊的,先殺了再說。”
這倒有道理。
隻是,他們本該要讨伐的那隻貓妖……段匆不小心對上李刻青的眼,那雙眼平和閑散,笑眼彎彎,十分有深意的凝視着她。
段匆默默的别過了頭。
“殺狼妖,殺狼妖!”
大家仍十分的激動,段匆趁此機會,走近一步,問李刻青道:“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怎麼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
李刻青一臉誠實道:“是這樣。當時我正要打開百草道人送來的法寶,這狼妖便偷偷出現了,他知道你與你那位師妹好對付,便悄無聲息的将你們打暈,又在背後偷襲我一招,可真是痛啊。”
段匆見他面色确實極為蒼白,不由關切道:“現在還好吧?”
“好多了,”李刻青看她一眼,笑眯眯道:“我當然也沒讓他好過,順手将他撂倒,然後用法寶将那些魂魄保護着釋放出來,這時候,你們便也醒了。”
竟然這麼輕松?上古禁術,就這樣被化解了?
段匆不由道:“我能看看那法寶嗎?”
“當然可以。”李刻青将那個長長的檀木盒遞給她。
段匆打開,頓時僵住了。
怪不得這盒子窄而狹長,原來裡面所放的竟然是一把通體漆黑的古劍,它看上去平平無奇,但段匆見到它的第一眼就覺得十分親切,不知不覺已經将它拿出來,握在了手中。當攥緊它的刹那,她感受到一股強大而包容的法力,将她整個人籠罩起來。
好久都沒握過這麼合心又襯手的劍了。
她聽到李刻青說:“反正魂魄也保護完了,這件法寶也沒什麼用了,我放着也是落灰,正好送給你吧。”
“不是我說,幾位天師啊,可以殺狼妖了嗎?”
大家等不及了,段匆從失神中恢複過來。
“天師”之名,是極為出衆、萬裡挑一的捉妖師才可以得到的尊稱,他們初出茅廬,本是萬萬當不上天師之名的,但此番降服狼妖,大家心悅誠服、感恩戴德,覺得他們也算是當之無愧了。
段匆将那把劍緊握在手中,感受着它溫潤的脈絡,再聽到這“天師”的稱呼,不由開心笑道:“好。”
“哈哈哈哈哈,好,殺,的确該殺,早就該殺!”
一時之間,寂靜如死水。
他們說這話倒是無所謂,可現在詭異的是,說這話的,是那即将被殺掉的狼妖本人。他雙目血紅,一下一下的拍着手,癫狂癡笑,顯得可怖又可憐。
大家面面相觑。段匆猶豫許久,最後終于還是堅定的從袖袋中掏出那面塵緣鏡:“在處死他之前,大家是否好奇,這狼妖所要救的是何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