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微笑道:“陛下倒是好興緻。”
宣帝大笑一聲,指着夏司南道:“難得赢他一次,朕自然高興。”
後者于是在衆目睽睽之下翻了個白眼:“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愚者千慮……
宣帝狠狠捶他一拳,指着他的鼻子道:“輸不起!”
“誰輸不起!今天你們上陣父子兵,一老一小欺負我個孤家寡人,你們還有理了?晚照,明日跟緊為父!”夏司南梗着脖子道。
夏晚照看着那滿車的獵物,又眼饞又後悔,早知道今日就不急着騎馬遛彎了:“是,爹爹!”
宣帝看看鎮南王,再看看夏晚照,好氣又好笑。
皇後掩唇輕笑起來,親昵地挽起夏晚照的手,對兩個男人道:“快去洗洗吧,渾身臭味!”
宣帝與鎮南王相視而笑,并肩走了。
皇後牽着夏晚照也往自己的營帳走:“我今日找到一些年輕時的東西,給你倒合适,随我看看去。”
将方才情景都看在眼裡的衆人恭敬地送走幾人,各自散去,至于他們心中各有何想法,便不得而知了。
“坊間早有傳言,說陛下和鎮南王情份非凡,今日親眼目睹,才知所言非虛。”賀彥臣砸着嘴,不知想到了什麼,一臉同情地看着朱祁鎮:“怪不得陛下和娘娘都這麼疼愛夏晚照。”
朱元鎮将輕甲擲到地上,睨了他一眼,暗自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自去屏風後洗浴。
堂堂順安伯府三公子,能被養成這樣一個頭腦簡單的性子,也算是受盡萬千寵愛了。
賀彥臣見他不理會自己,撇了撇嘴,元鎮這些年性子越來越怪,小時候多軟乎一人,怎麼越長大越喜歡不動聲色了呢。“那你歇着,我也走了。餓死小爺了。”他嘟囔着往外走。
“安分一些。”屏風後傳來少年莫名的叮囑。
賀彥臣腳步一頓,“哎呀知道了!”不耐煩地回道。
——
“你瞧這個,這可是我當年出嫁時壓箱底的嫁妝呢。”皇後手裡拿着的是一串額飾,細細的金鍊,一頭的墜飾由金子打造,中間一顆紅色珊瑚石,珠圓玉潤,在金光的包圍下,熠熠生輝。
皇後走到夏晚照身後,替她解了發髻。
“娘娘……”夏晚照登時有些不自然,這舉動也太親昵了。
“别動。”皇後輕道。
宮人遞上玉梳,皇後接過,輕輕為她梳起頭來。“你這頭頭發生得好,烏黑順滑,就像你娘親的一樣。”
夏晚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皇後繼續道:“你娘親啊,當年可是有名的美人,要不是與你爹一早定了親,隻怕門檻都要被媒人踏破了。”
夏晚照倒是甚少聽人說起父母年輕時的事,自她有記憶起,她們一家三口就在南疆了。她隻記得父親骁勇善戰,是南疆鼎鼎有名的戰神,而母親溫柔美麗,出身大家的她言行舉止都有種特殊的韻味兒,這讓她在南疆的貴婦群中總是如鶴立雞群般顯眼。
至于她自己,雖然喜歡舞刀弄槍,對胭脂水粉這些女兒家的東西接觸甚少,可夏晚照一直都清楚,她是好看的。
外祖母第一次見到她便對父母說:“是個聰明的孩子,盡挑你倆最好看的地方長。”
在南疆,幾乎每一個見到她的男兒,一開始都拘束得不得了。
回長安後,剛上街那會兒,也會有不長眼的纨绔對她說些不着調的話。
直到她暴露本性。
還是和父親一脈相承的暴脾氣。
那些人才開始退避三舍。
皇後還在說話,今晚她不知怎地就打開了話匣子,就像個普通母親一樣,一邊溫柔地給她梳頭,一邊叨叨絮絮:“俗話說得好,這女兒家,生來就投兩次胎,一次出生,一次出嫁。你娘生得好,褚家是士族大家,底蘊深厚。嫁得也好,鎮南王年輕有為,對她也情深意重。她是個有福的女人。”
夏晚照心裡一動,脫口道:“娘娘也是個有福的人。”
玉梳頓了片刻,複又在青絲間往返。皇後語帶笑意:“怎麼說?”
“您是皇後啊。”夏晚照理所應當道:“生得好,嫁得也好。陛下對您,也是情深意重。”
皇後又笑了,隻是笑意不曾到達眼底。“可身居高位,總有些身不由己。”
她的話裡滿是落寞:“别的不說,就算是自個兒親生的孩子,想見上一面,還要左等右等。等他忙完,等我忙完,等時機合适。幸好有你,晚照,聽說你幫元鎮解了不少次圍。”
一向吃軟不吃硬的夏晚照又開始不好意思了:“他是我兄弟,應該的,應該的。”
皇後有些無奈,這孩子真是不開竅。“晚照,憑咱們兩家人的關系,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這次上書房的事,是我安排的,可我也是沒辦法了。元鎮翻了年便十四了,不少人都盯上了太子妃的位置。屆時被安排進上書房的女孩,都是太後看中的人選。”
夏晚照愣愣地看着她好一會兒,才明白這話的意思。
太子……妃?
心裡沒由來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