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蓉不知道。她隻知道，過了今天，她們母子怕是要不得安甯了。

也不知王後能不能挺過這一遭，若是可以……

她幽幽歎了一口氣。

公孫蓉在宮中想了很多，隔壁，公子斐卻是一夜好夢。他帶着被父王獎賞了五金又五金的喜悅醒來，洗漱過後便主動開始今天的學習。

“賞罰适度……願意為了父王的獎賞早起讀書，這算是獎賞适度嗎？”坐在書案前，對着攤在桌面上的《申子》，公子斐思考。

昨天背《申子》的時候磕磕巴巴，雖然獎勵到手了，現在回想起來卻是有點丢臉，所以公子斐一早就開始重讀《申子》，争取流暢背誦了。

他熟讀兩遍，背誦一遍。如此反複兩次，公孫蓉的侍女衛彩來通知他吃朝食了。

公子斐放下竹簡，招呼李淇拉他去隔壁。

“阿母！”

一進門，公子斐就撲向公孫蓉。他也不管旁邊已經準備好的案幾，就蹭在公孫蓉懷裡叭叭的跟她說他早上的感想。

“别想！”一眼看穿兒子在想什麼，公孫蓉冷酷無情的拒絕了他。

“坐好，像什麼樣子！”她低聲喝斥。

公子斐不甘心的又蹭了蹭，賣了賣乖，見公孫蓉不為所動，這才不甘不願的回自己的案幾前坐好。

“開吃吧。”

兩人如往常一般安靜的食用了一些粥與小菜。一頓稀松平常的朝食過後，公子斐趁着侍從們收拾餐餘的功夫問公孫蓉今天的功課——按往日的流程，接下來公孫蓉就該依着小幾給他講課了。

“最近應該都不講課了。”沒想到公孫蓉卻道。

“哎？”公子斐驚訝，“阿母，為了不給兒獎賞，連課都不講了嗎？”他脫口而出。

“豎子！胡說什麼呢！”公孫蓉瞪他。自己這個好兒子簡直生來就是氣她的。

“可你今兒不是不侍疾嗎？”宮中侍疾是輪流去侍，後妃們要是一股腦兒湊一起，每日“談笑風生”，呂王後的病還沒好，其他人恐怕也要病倒了。

“還不是你給我找的事！”公孫蓉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公子斐一愣，随即想起昨天下午的事：“哦哦是宮務。”他恍然。

“那這個要多久啊，晡食回來吃嗎？”他又問。

“不清楚，到時候我要是沒回來你就自己先吃吧。”昨天下午基本隻接了個旨，具體交接還是看今天。雖然自己隻是輔助，但是一想到等會兒可能遇見的“刀光劍影”，公孫蓉心中便滿是煩悶。

“那兒等你到日入，阿母要是不回來記得差人回來說一聲。”公子斐道。

公孫蓉看了他一眼，點頭：“餓了就先吃。”她柔聲交代。

公子斐點頭答應。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公孫蓉幫公子斐劃了今日讀背的範圍，回内室換了一件更正式的衣服，這才離開。

公子斐送她到門口，依依不舍的望着她。這與往常歡天喜地送她離開截然不同的态度叫公孫蓉心中微詫。

不過，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原由。

“别怕，那是你父王，嗯？”彎腰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公孫蓉輕聲安慰。

公子斐默不作聲的抱了抱她，片刻，終于放手讓她出門。

“早點回來。”他難得依戀道。

公孫蓉笑着點頭，轉身乘車離開。

公孫蓉一走，羽陽宮便隻剩公子斐一個主人。他回頭打量自己從小到大居住的這座宮殿，半響，招呼李淇帶他沿宮殿的甬道走走。

“阿淇，你知道羽陽宮有幾顆樹嗎？”一邊走，公子斐一邊問。

“回公子，能夠讓您攀爬的，大約是六棵。”李淇回道。

“那好像也還好？”公子斐籲了一口氣。他命李淇帶他看看那些樹，待李淇帶着他在羽陽宮轉了一圈，将所有可能一一指出後，他算是徹底安心了。

“不是很高也不是很多，還好還好。”

暫時放下了對嬴政懲罰的擔憂，公子斐回到自己的内室，換了一件衣服開始讀書。

“話說阿淇你知道的好清楚哦。”翻開竹簡，公子斐突然想到。

正幫他點香的李淇默默一頓，幽幽回複：“公子，這些樹以前您都爬過。”

公子斐：“……”

啊哈哈，原來他每棵都爬過嗎？怎麼感覺自己毫無印象。

汗顔的低頭，公子斐狀若無事的開始今天的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