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團有點幹了,嚼碎的米粒像是被水泡得膨大的沙礫,正好鹹口的金槍魚就帶着大海的滋味,隻在聽到鐵之森說出“回到故鄉”這幾個字時,摩擦在口腔裡的沙子才短暫變回了松軟的米飯。但看到義勇若有所思的模樣,米飯好像又幹癟成沙礫了。
捧起桌上的昆布湯,咕嘟咕嘟把嘴裡的東西統統灌下去。
這湯也是大海的味道呢。她砸吧着嘴暗自想。
“之前的村子不是被上弦鬼砸爛了嘛。還要回去嗎?”绀音随口說。
其實她一點也不知道村子到底變成什麼樣了。
惡鬼襲擊刀匠村是突發的偶然事件,那天晚上義勇正在千裡之外的另一座小城裡巡視,沒有被派去現場,事件結束之後也未專程去村子裡拜訪,于是身為日輪刀的她自也對此一無所知,僅僅隻是在柱合會議的時候聽到霞柱和戀柱說起過“刀匠村幾乎被毀啦!”這種話而已。
鐵之森發出了一聲憨厚的輕笑。
村子已經被砸爛了,這句話說得沒錯,就算不太情願去面對,也沒辦法對此否認。“但房子是可以重新建造的,也能夠創造新的回憶。”
他這麼說。
鐵之森就是這樣,肯定是因為他年紀大了,所以總是會在不經意間說出一些意味高深的話語。
他的前半句話,绀音還能聽懂,後半句話就多少有點摸不着頭腦了。本來還想直接問的,卻先被義勇搶走了先機。
“需要我們做什麼?”他想了想,又說,“眼下沒有其他要緊的事情。有什麼是我們力所能及的話,就盡情地麻煩我們吧。”
“啊,富岡殿下,您這麼說太讓我羞愧了!”鐵之森沖着他連連鞠躬,叽叽咕咕地說,“搬遷的工作大概下個月就會開始進行,不過具體的日子還要等村長決定好才能知道。我這兒東西很多,待到正式搬遷的時候,要勞煩你們一起出力了。在此之前,倒是沒什麼特别的繁雜事,如果能幫着打打下手也不錯。所以嘛,就是想說……”
許是有點不好意思,鐵之森居然露出了一點點扭捏的模樣,特别不自在地讪笑着,手裡的三角形飯團都要被他捏成真正圓形的團子了。
“……既然你們眼下無處可去的話,就先在我家住着吧。”
話說出口了,他才意識到“無處可去”這次說得實在不太得體。他慌慌張張地匆忙站起,還來不及說點什麼,倒是聽到了绀音故意把飯團嚼得很響的聲音。
“那我們天天都得吃飯團了嗎?要是五郎你做菜再美味一點就好了。”她小聲嘀咕,“别的我能幫忙,做菜我可不行,義勇也幫不了。我倆都是專門負責吃的。對吧?”
說着,绀音擡頭看向了義勇,像是在努力證明自己這番說辭的正确性。
在聽到她抛出第一句不情不願的、有點近似抱怨的話語時,鐵之森很不自然地僵了僵,冷汗都快從面具的間隙裡滲出來了。但接着聽下去,這點平白無故的慌張感自然而然地消失無蹤了。他松了口氣,練練點着腦袋。
“是是是,這方面我會努力的。”
和宿醉不一樣,廚藝這玩意兒确實是稍微努努力就可以提升的。鐵之森摸摸攥緊了藏在桌子底下的拳頭,看來是已經下定了決心。
說話間,不太好吃的飯團終于也被吃得隻剩下一個了。除了绀音之外,誰的視線都沒有落在這最後的飯團上。說實在的,她真的好想立刻就出手,但這樣似乎不太好。
她很合時宜地想起了剛到蝶屋偷拿東西吃的時候,義勇對她說過的話——其實已經記不太清了,總之就是“一聲不吭拿東西吃很不好”之類的說辭。
看看義勇,再瞄瞄鐵之森。不管怎麼看,兩個人都像是吃飽了的樣子。
“你們都不吃了吧?”以防萬一,還是吱個聲吧,“那我吃掉啦?”
義勇是現在才注意到僅剩的這個飯團的,遲鈍地搖頭:“我不吃了。”
計謀得逞,心滿意足。
把一整塊飯團塞進嘴裡的時候,绀音發現鐵之森正盯着她。他看起來挺高興。
“你好像還挺喜歡這飯團的?”他興沖沖地說。
“哦。那倒不是。”
她給出了很誠實的回答。
“我隻是還沒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