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昭這次沒有開玩笑或者打哈哈，也沒有敷衍他。

她用一種溫和的的語氣告訴五條悟：“沒有代價。”她撫觸了屏幕上五條悟拉着她的那隻手，又一次确認：“沒有代價。”

五條悟扣緊她不安分想抽離的手，執拗道：“現在沒有代價，不代表未來沒有，更不代表……”

他身量高，手骨也大，把少女的手掌整個包進骨節裡。

他沒有接着往下說。

但二人都清楚那不曾脫口的可能性——

更不代表過去沒有。

京昭沒有回應他，她放空思緒。

她一開始就清楚《咒術與戀》充滿不對勁，在她前17年的普通生活中完全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

簡直就像是漫畫一樣，選中了她。

可是……

為什麼是她？

為什麼是《咒術與戀》？

僅靠點擊屏幕就能憑心意表達出肢體語言、對話完全實現隔着屏幕就跨次元、簡直一帆風順的升級和平推式劇情、過分真實的遊戲角色、幾乎一看到就懂怎麼上手操作的戰鬥模塊……

以及，奇怪卻好說話的系統。

京昭不由得開始回想自己，是如何平淡地度過了17年。

當她開始細細回想，卻發現很多事情都很模糊，隻有一個概念性的輪廓，完全經不起深究。

上了小學、上了初中、上了高中，可是并沒有要好的朋友，也沒有發展出特别的愛好，更沒有值得珍視的回憶。

似乎小時候有保姆照顧，但保姆是誰，現在去哪了，沒有印象。

長大了又非常獨立，完全能自己照顧自己，于是好好活到了今天……大腦是這麼傳達的。

但京昭開始懷疑。

那麼，家庭呢？一個人的人生前期，堪稱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家庭的回憶呢？

她又開始努力翻找那些可憐的記憶。

如果是正常人的記憶是一本書，那麼可能她的記憶都寫不滿薄薄一張紙，就像誰為了趕時間寫下的簡綱，甚至沒來得及填上具體的細節。

京昭突然捕捉到了腦海裡最突出的一段信息。

媽媽。

是，她的媽媽，好像是個科學家。

記憶裡，媽媽是位科學家，長大後就沒見過面。

按照之前那些蒼白的記憶邏輯，隻有概念沒有細節，那麼“媽媽”這個角色應該也是隻有設定，而沒有具體對應人物的。

但奇怪的是，京昭想起“媽媽”這個詞，腦海裡是能浮現出一個人的音容笑貌的。

那是一個很瘦的女人，總是在看書，有時候會出去工作。

……

“零一……”她喃喃自語，無意識地喚了一聲。

房間裡抱着平闆的少女突然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識，關于“媽媽”的那一點點線索也随之淡化。

平闆上的遊戲就像沉默注視着她的眼睛，無人操作，也漸漸變暗，直到息屏。

……

恍惚間似乎想起，有人曾經說過：“睡吧，做個好夢……”

京昭忘了昨天是怎麼睡着的了，她醒來接着打開《咒術與戀》。

自從有了這個遊戲，她幾乎就沒有做别的事了，但她并沒有意識到這不正常。

她像往日一樣，又沉浸在了遊戲劇情裡。

.

.

劇情上次停在和五條悟的對話，再次打開居然很人性化的保留了進度，玩家和五條悟一起沉默着，誰都沒有再開口。

京昭不喜歡沉默的氛圍，所以她總是會做率先打破沉默的人。

“沒關系的，因為……”我很強——

她準備用這句被她一次次拿來安慰遊戲角色的話結束這個話題，卻并沒有來得及說完。

因為五條悟居然和她同時開口。

他們都不是會等待對方先破冰的人。

他們都是不甘等待的人。

五條悟沉沉道：“無論什麼代價，無論什麼時空節點，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會……”

——陪着你。

我會站在你身旁，我願意和你一起承擔。

我會是你最忠實的夥伴，最無堅不摧的盾牌，最一往無前的武器。

五條悟也也沒說完未盡之語，他咽下去剛剛想說的話。

他似乎是覺得這樣說有點肉麻又有點羞赧，說出來就不像他五條大少爺了，于是改口道：“我都會搶在你前面，把所有的問題早早解決掉啦。”

五條悟刻意換上輕松的語氣，試圖用一貫的自信掩蓋那一瞬間的不安。

該死，千萬不要被看出來，她絕對會吐槽他怎麼崩人設，變成脆弱小男孩了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