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廿叩響教堂的門時,懷裡還抱着超市活動送的購物袋,裡面的菜裝的滿滿當當,和門後露出的尤成那張緊張堂皇的臉相比,他淡定的有些不像話。
“您……您來了。”尤成慌亂的瞟着他身後,意識到對方當然不會和吸血鬼一起來,有些結巴的側身讓出空間供九方廿進門,“您先請進。”
九方廿微微點頭,邁進教堂。
他這次沒有走到基督像前,在中間的位置落座,順手把購物袋靠着長椅放在了腳邊,好像這隻是一個尋常的夜晚,他不過是去完超市後路過此處後自然而然地走了進來而已。
尤成關上門,跟在九方廿身後進來的短短幾十米,努力做了說不清多少個深呼吸讓自己鎮定下來。
他走到基督像面前,擡手在胸額前畫了十字,從蠟燭後拿出七天前九方廿交給他的那隻小瓶子。
“我按照您交代的,收集每天淩晨的聖水,一天都沒有落下。”尤成将瓶子遞到九方廿手裡,示意他檢查一下。
九方廿輕輕晃了晃瓶身,裡面的液體像是一個小型海岸,隐約透出些海水拍打岩壁的聲音。
“辛苦你了,”他笑着向尤成道謝,眼睛裡透着淡淡的疲憊,是精神過分緊張之後的解脫,是一切即将終結前在如釋重負,“今晚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來,今晚之後,你按照以前的方式繼續生活就好。”
尤成望着那張臉——見到九方廿那天之後,他重新找出那張照片看過,這張臉真的絲毫未變。
或許他生來就是為了這件事,這就是他的使命。
尤成堅信人類生來都有自己注定的使命,九方廿的使命或許是現在正在做的事,而他的使命便隻有留在教堂将主的意志傳播出去,即便短暫相交,大家最終還是要回到各自的軌迹上去。
所以他不加勸阻,隻是最後深深望了九方廿一眼:“願主保佑您如願,阿門。”
尤成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教堂裡安靜下來隻有聖壇前的一排蠟焰時不時被不知何處吹來的風撼動,九方廿仍舊坐在原地,離開超市時他給酒館裡的座機打了電話,告訴該隐一點鐘到教堂來。
現在他要做的隻有等待,等待該隐,等待禾易和死亡的到來。
不曉得到底過了多久,教堂的門被推開,腳步聲沉重緩慢,九方廿閉目養神,卻好像已經看清了來人的模樣:“你來了。”
“東西買的太多拿不回去了?”是該隐。
“現在幾點了?”九方廿緩緩睜開眼睛,他背脊挺直,坐的端正,側臉在燭光的映照下變得朦胧模糊起來。
該隐擡手看了看時間:“十二點五十五分。”
“該隐。”九方廿聲音響起,該隐一愣,他是第一次這麼鄭重地喊出他的名字嗎,沒有憤怒、沒有厭惡、沒有情欲,像是
作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人第一次見面一樣打招呼。
九方廿沒有回頭,隻自顧自地說:“新年的第一個小時馬上要結束了。”
“是啊。”該隐不懂他的用意,但還是應和着。
“我們認識一百三十五年了,居然已經糾纏了這麼久。”
後半句話像是夢呓一般,該隐下意識想要走近一些聽清九方廿的聲音,然而九方廿卻站起身,轉身朝他走來,或許是燭火太過朦胧,使得他看起來像是聖潔的天使。
該隐沉浸在這份溫柔鄉裡,隻呆呆地望着九方廿,直到他走到自己身前,管不住雀躍的心跳,脖子上猛然一陣刺痛,聲音就此被封印在喉管裡——
九方廿手裡緊緊握着屬于自己的匕首,提前淋上的聖水将刀刃和血液分隔開來,屬于吸血鬼的鮮血順着匕首滴滴答答的敲在地上。
該隐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的疼痛,但他隻是不解地看着九方廿,像是完全不懂眼前的情況,擡手摸到脖子上的濕潤後才恍然大悟一般:“你想殺了我,九方廿,你不知道殺我的話會遭到神譴嗎?”
“所以我已經做好準備了。”九方廿沒有猶豫,再次擡手直接将匕首刺進了該隐的心髒,“糾纏了這麼久,我們之間的恩怨早就應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