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甘暫時被安置在了酒館二樓範禾易過去的房間,老皮每隔一個小時就要上樓來替她測一次體溫,這是和悅交代過的,要确保她不會因為傷口的炎症發熱。
借着床頭的台燈确定好體溫計上的數字做好記錄,她聽到樓下店門被推開響動,放下手裡的筆,老皮起身緩步靠近沒有關嚴的門縫。
她的位置正好可以看清推門進來的人——是範禾易。
好像有着某種感應,範禾易也擡頭看向她的方向,在老皮的凝視下,面上帶了些輕松:“結束了。”
“結束了?”老皮站在已經拉開的門前,重複了一遍,“真的結束了吧?”
在這之前,老皮從不覺得吸血鬼是多麼危險的生物,因為她見過的這些傳說中的怪物都是已經被血獵殺死了後帶回來的認證物,然而獨自照顧小甘的這一晚,她親眼看到生命在這種力量侵襲下的岌岌可危,實實在在讓她産生了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但現在範禾易回來了,親口告訴她危機結束了,這怎麼不值得她高興一下呢。
“真的結束了。”範禾易也不厭其煩地回答着她,走進酒館,卸下身上的背包,“小甘怎麼樣了?”
老皮下樓來,手裡拿着記錄了體溫的本子,遞到範禾易面前:“還好,和悅交代過要我注意體溫,中間有一會兒發熱,我喂了消炎藥之後就控制住了,等她醒過來就算是徹底安全了。”
“那就好。”範禾易坐在吧台裡,手壓在那隻裝着該隐心髒的盒子上。
老皮妥貼的收好本子,這時才注意到隻有範禾易一人回來:“不過小高,還有九……他們沒有回來嗎?”
“九方廿和該隐繞路回來,”範禾易停頓了兩秒,才繼續說下去,“高見青在外面。”
盯着範禾易的臉,老皮大概猜到了這段時間裡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她妥善的把本子收回口袋,拉出椅子在範禾易對面坐定,這才開口:“你們吵架了嗎?”
“我和他有什麼好吵的。”範禾易嗤笑出聲,但還是莫名有些心虛的低下頭避開了老皮的視線。
“那就是他對你表白了。”老皮這次用了陳述句,相當果斷地帶上了笑容。
突然被猜中發生的事情,範禾易被空氣一嗆,沒忍住咳嗽起來,手上還在不死心的否認:“你不要亂說,我們兩個怎麼可能……”
老皮的笑越發明顯,清楚标準的露出上排牙齒:“我早就看出來了,小高真可憐,喜歡上你這麼遲鈍的家夥。”
“你真的覺得他喜歡我嗎?為什麼?”範禾易勉強壓住喉嚨裡殘存的瘙癢,他是認真的想要知道答案,“你記得那個在車站見過我一面後追來店裡的家夥吧,那時候他也說喜歡我。”
“我當然記得。”老皮想起那個尾随到店門外被九方廿一頓胖揍的色狼,臉上緊跟着浮現出厭惡,“但是你把那種變态和小高放在一起比較也太不公平了。”
“我們認識到現在,除了我帶來的珠寶首飾和你那一屋子衣服,你從來沒有說過喜歡誰,就連九方叔也沒有。”
老皮冷靜下來,将話題帶回原本的方向,“但怎麼可能呢,人類在社會生活裡總會有想要依靠同類的心,禾易哥,你不想對别人付出真心,也不期待别人對你付出真心,但如果出現了願意愛你的人起碼不要用話刺傷對方,讓對方離開你。”
範禾易沒有說話,腦海裡卻不可避免的出現了高見青的臉——不會用吹風機濕着頭發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劇的時候;趴在窗戶邊等着他回去的時候;睡在他身邊的時候;躲在棺材裡臉上蒙着布還要給他留燈的時候……
高見青是狡詐的對手,早在範禾易無知無覺的時候已經絲絲縷縷的像沙子一樣填充滿了他生活的所有縫隙。
老皮苦口婆心的樣子,說出口的話也漸漸變得直白起來:“這麼說吧,如果現在小高因為你的拒絕傷心離開,再也不回來的話,你會難過嗎?或者現在有人要你殺掉他,你會毫不留情的動手嗎?”
範禾易轉着手上組織血液循環的戒指,一點點往下拔,越往指尖紅腫和青紫越明顯,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隻是沉默的聽着。
老皮站起身從水槽邊拿起洗潔精晃了晃,打開水龍頭:“加點洗潔精起泡之後會好摘一些。”
範禾易起身走過去,順從的任着老皮擠出洗潔精到他手上,很快被水流帶起泡泡。
“讓我慢慢想一想,”他在水聲中開口,“你先喊他進來。”
留在車裡的高見青隻是坐着,盯着自己的鞋尖,但大腦完全沒在思考,範禾易的反應和他預想的太不一樣了,沒有過分激烈的拒絕,也沒有玩笑般的揭過,一切被卡在了不上不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