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範禾易嘛！範禾易來了！”不知道是誰率先發現了他，尖銳的喊叫從人群中爆發出來。

周圍的人立馬簇擁了過來，圍在範禾易周圍七嘴八舌、迫不及待的在混亂動蕩的情況下尋求依靠。

範禾易從這些混亂的對話中勉強拼湊起了眼下的情況——這些都是接收到任務後前往外國捕獵的血獵，然而按照委托資料抵達目的地之後卻意外撲了空，一部分的目标吸血鬼早就逃之夭夭，而另一部分遇到了吸血鬼的反攻，在意料之外的埋伏中不同程度的負傷。

“小範老闆！我師傅早就該退休了，是信任你和九方廿才一直做下去的，現在因為任務出了意外。”和範禾易年紀相仿的年輕男人在人群中喊了出聲，“現在出了問題，不管是你還是九方廿總要有一個人站出來負責吧。你們兩個人都躲着當縮頭烏龜算怎麼回事啊？！”

範禾易因為九方廿的名字突然出現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他并不希望這些事情和不知蹤迹的九方廿産生聯系。

身後的高見青努低頭貼近範禾易的肩膀，像是要借此遮這個動作遮住自己，盡量避免給他再添麻煩。

周圍的血獵因為年輕男人的話再次哄亂起來，騷亂中範禾易完全沒有機會再開口，隻是被推搡着成了人群中心，站到了衆人讨伐的對立面。

酒館的門便在這時候被打開，老皮從門縫裡探出頭來，小聲說話，但用力招手：“小範老闆！這兒！”

範禾易拉住身後的高見青放在他腰間的手往那扇開了的門走去，兩人便用着這樣的姿勢闖過人群。

老皮閃身讓範禾易和高見青進門，立馬重新把門拍上，心有餘悸的打量着二人：“你們沒事吧？”

範禾易搖了搖頭，提了提肩膀處隔着羽絨服都被拽下去的毛衣：“怎麼回事？”

“别提了，剛開店的時候還一切正常，結果突然有人帶着受傷的血獵上門，大家就亂起來了。”老皮撓着後腦勺，一屁股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端起桌上不知道誰剩下的酒水一飲而盡，“我核實過了，那個任務委托沒有問題，現在确實是那些吸血鬼在動手。”

“孔叔現在在哪兒？”範禾易突然想到這段時間沒有再見過面的人。

“前幾天就去出任務了。”因着這個問題，老皮也短暫的陷入沉默，“我已經聯系過了，現在還沒有消息。”

眼下的情況，屋子裡的三個人沒有一個能笑出來。

“但也不是完全束手無策，我按照存檔追蹤過那些出了問題的任務。”老皮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地圖攤在桌子上，用酒杯壓住邊角，謹慎的壓低了聲音，“那些脫離的目标吸血鬼都在往津城聚集，你記得吧，孔叔說過他們的蝙蝠有監控作用，最近沿海出現了很多蝙蝠亂鬥，雖然不知道他們的目的，但能确定的是，這絕對不是什麼好兆頭。”

“沿海？”範禾易敏銳的覺察到老皮的弦外之音，他沒有繼續猶豫不決，沖老皮攤開手心，“車還停在老位置吧，鑰匙借我。”

老皮心領神會，拿起吧台托盤裡的一串鑰匙連同地圖一起遞到他手裡：“當心些。”

範禾易看了眼手裡的地圖，點了點頭。

“等你回來。”高見青望着他，也沒有多說什麼。

範禾易不再耽誤時間，帶着地圖、鑰匙和頭盔上了二樓，他的卧室窗口翻下來就是酒館後的小巷，老皮那輛四處集資買來的摩托車就停在那兒。

高見青看着範禾易騎着車的身影消失，回頭看站在身邊的老皮：“他能平安回來吧。”

“說不定海邊就有我們一直在找的答案。”老皮拍着懷裡被替換下來的頭盔，胸有成竹的模樣“我有預感。”

老皮的那張地圖上沿着海岸線在其中幾處标注了幾處紅色的線段，其中最為顯眼的一處在廢棄港口附近。

範禾易記得那個港口，很多年前，九方廿把他從粵城的孤兒院接來津城的時候就是乘船，他們在途中經過的城市并不少，

抵達津城的那天和現在是一樣的時節，一貫的寒涼。

彼時還陌生的兩個人站在甲闆上看着不遠處逐漸清晰的城市，九方廿把自己的圍巾帽子都給了範禾易，摸着他的腦袋重複在孤兒院時就說過無數次的話：“禾易，跟着我可能會很辛苦，但我會盡力讓你輕松一些的。”

範禾易那時候還不懂，辛苦和輕松怎麼可能共存呢？隻不過他舍不得放手，讓第一個第一次見面就選擇他的人空着手離開，範禾易做不到。

城市裡高聳的建築漸漸消失，海風鹹濕冰涼的隔着頭盔撕咬耳膜，裹挾着一股腐爛的氣味充盈在鼻腔裡。

他對這種味道再熟悉不過，和吸血鬼幾乎是伴生的腐肉、危機、死亡的味道。

沿海公路上沒有人，範禾易幾乎将油門轟到了底，不受阻攔的上了海上棧道。

海邊的景象終于在他眼前鋪陳開來——黑沉沉的天空和海面接連，密不透風的像是已經到達了世界的盡頭。陣營分明的蝙蝠就在這樣漆黑的畫卷上纏鬥，延綿成長長一條，時不時有一兩隻墜進海水中消失，但就像戰場中死去的一兩個無足輕重的人，并不會影響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