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有車開着前置燈駛過，緊接着樓道裡一陣疲憊虛浮的腳步聲後，宴明昭的對面傳來開門聲。樓上的出租屋裡一家人其樂融融的一起看當下很火的某綜藝，哼哼哈哈的笑聲彰顯節目的精彩。樓下被宴明昭多次投喂過的貓，頑皮的地扒拉着窩等待主人的光臨。

夜色漸濃，所有白日的喧鬧歸于平靜，人們的情緒藏在夜色裡，仿佛随着不知什麼方位傳出地類似蛙鳴的聲音消失在黑暗裡。

但宴明昭卻覺得全部獨屬于夏夜的熱量和慰籍到了他身上全部都偃旗息鼓，身體如墜冰窟。

宴明昭身體不可控制的發冷，又不可避免的覺得胃裡翻騰着，火辣辣的一大片，把他的五髒六腑全部焚燒殆盡。

“你什麼意思……小知了……我……”宴明昭覺得自己的語言系統在逐漸喪失，眼前是白茫茫的霧氣。

“哥哥，你不知道貓肉是酸的嗎？”宴明謹不緊不慢的說，“我把它的肋骨剔出來，混在了媽媽要做的排骨裡……”

宴明昭理智繃斷，整個人抖如篩糠。宴明謹此刻故意松開一些力度，使得宴明昭掙脫桎梏，翻身把宴明謹壓在身上，整個人發瘋一樣把拳頭不要命的往宴明謹身上、臉上砸。

十足十的力氣，沒有一分手下留情。

宴明昭小時候學過一些防身術，學習的初衷是為了保護在意的人，卻不曾想，為數不多的用暴力發洩不滿，拳拳用在了自己小時候最疼愛的親弟弟身上。但就算這樣，心裡的痛苦并沒有因為始作俑者安靜承受他的怒火而散開多少。

宴明謹嘴角挂着笑，隻是氣定神閑的護了一下頭部。

宴明昭發恨打了二十來拳，拳頭沾染了一些血絲也沒有停下。

他流淚，眼淚和拳頭并下，哽咽開口，“小知了，我撿到它的時候才一個月大……被你虐殺的時候也才不到一歲，還那麼小一個……。”

“哈哈哈……哥哥，真是難為你還記得一隻貓這麼多年。沒錯，是我！”宴明謹整個人癫狂的笑起來，“它真的很蠢，你知道它是怎麼心甘情願跟我走的嗎？我觀察過，你……嗯哼……隻要學你和它玩時的動作挑逗它，它就以為我是和它玩……”

“宴明謹，你是畜生……你不喜歡我嗎？我有哪裡對不起你。為什麼不殺我，為什麼偏偏是它……”

“為什麼!為什麼殺了它又糟蹋它的……”宴明昭說不出“屍體”這個字眼，眼淚更加洶湧。

宴明昭曾經知道真相的時候也發狠和宴明謹打過架，卻沒有如今知道全部真相那麼痛苦。他可愛的、漂亮的小知了，被他的弟弟誘騙到沒有人的地方，慢慢的被一點點燙死。宴明昭條件反射的想起視頻裡面——小知了一聲聲凄厲地‘喵嗚~’的哀号、小知了棕色眼睛裡的絕望和對主人弟弟痛下殺手的不解。

滿屏血色，刺耳笑聲。

上天啊，我宴明昭應該和這個畜生一起下地獄。

宴明昭力氣漸漸變小，動作停下來，大口大口的喘粗氣。宴明謹整張臉全部都是血光，嘴角、口腔、下巴都有血絲沁出，觸目驚心。

有眼淚順着宴明昭小巧的下巴滴落再宴明謹的臉上。

宴明謹歎了口氣。他擡起手，想抹去宴明昭糊滿全臉的眼淚，被宴明昭動作極大地躲開。

宴明謹臉色陰下來，色厲内荏，“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殺了它。哥哥……你不知道它有多讨厭。你太在乎它了，明明不在意就好了。”

宴明昭後知後覺的跑到卧室裡面的衛生間吐了，恨不得把胃都吐出來的姿勢。

宴明謹離開前，像是完成什麼任務一樣高興起來，說出來的話卻要把宴明昭殺死——

“哥哥，你應該解氣了吧，請不要和當年一樣鬧脾氣躲我了。噢……還有，我這次中考考的不錯，不出意外我會去明德的。真期待和哥哥一起上學的日子啊。”

惡魔沒有放過可憐的羔羊，久别重逢第一件事就是定期宣判了他的死期。

宴明昭卷縮在衛生間的一間，吐的太多讓他有了脫水的無力感。不過他的眼裡确是痛苦與清醒兼并。他抹抹髒污的嘴角，背對着準備踉跄離開的宴明謹開口，“宴明昭，你要是非要毀了我，我不介意和你下地獄。”

宴明昭知道宴明謹說這些話的意義，不過是為了折磨自己而已。宴明謹對自己的惡意沒有由來，就像殺死小知了一樣沒有具體的原因。

“求之不得。”

惡魔說完，隐藏在夜色。

宴明昭抱着自己冰涼的軀殼，他望着客廳裡投入窗邊的月光薄芒。月光白茫茫，像七月平白無故下了一場大雪，落了滿屋的霜。

宴明昭自認為這些年吃過的苦已經能讓他對一切坦然接受，但是現在，他知道那個惡魔的再次出現會帶走他什麼。從小到大但是這樣的，隻要他在意的，隻要他的視線在一樣東西上表現興趣，那個人就會迫不及待地毀掉。

他害怕，他真的……害怕，害怕到極端就會後悔。要是沒有有些人沒有遇見，有些花沒有開過，他也許免去了擔驚受怕的可能。

宴明昭滿腦子想的都是：好冷，要是有個比自己溫暖的東西在身邊就好了。

程一諾發現宴明昭越來越沉默寡言，視頻的時候也總是畏畏縮縮的，每天都沒說幾句話就匆忙下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