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生活自然比不得往日,魏後卻還是每日精心打扮,好像随時都能出去。
姬崇徽也不比往日活潑,這些時日的事似乎讓她大受打擊,連衣裳也不如往日花哨。
魏後呵斥她,說:“哭喪個臉作什麼?這衣服也太素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孤死在冷宮裡,你是來奔喪的!”
姬崇徽這才被紮了一下一樣擡頭,有些愠怒似的說:“母後不可胡說!”
魏後不以為然,神情輕松地去看她帶了些什麼。她上次讓姬崇徽給自己帶些胭脂水粉,實際上姬崇徽自己都不多用了,這回還是多花了好多銀兩請宮人出宮買的。
姬崇徽看着魏後如常打扮,心裡竟毫無波瀾。
她隻是乖乖地問:“下回還要什麼?”
魏後擱下胭脂,神色興奮,道:“下回就不用來了。”
姬崇徽愣了一下,沒明白魏後是什麼意思。
魏後笑,伸手親昵地捏姬崇徽的臉,道:“下回你母後就出去了,高不高興?”
姬崇徽愣了好久,才喃喃道:“......高興。”
她不用問就知道,魏後能出去定然是使了什麼手段。這讓她愈發坐立難安,沒坐一會兒就離開了。
魏後沒在意她的忽然離開,高高興興地計劃出去以後的事宜。
姬崇徽離開冷宮,思量片刻,準備先去找姬宇請罪。
不管魏後為了出冷宮做了什麼,自己提前為給魏後送東西的事請罪,順便求情,或許姬宇一時高興,也不用魏後的那些布置落實,就能提前出來......
走到姬宇寝殿門口,發現寝殿門外沒人。這很奇怪,姬宇雖不喜内侍過多,但也多多少少會留一兩個通傳的宮人。
而且德備才也不在。
不詳的預感從姬崇徽心頭升起,姬崇徽也顧不得什麼禮數了,直接上前推門而入——
殿内案桌翻到,奏折灑了一地,姬宇伏在淩亂的奏折上一動不動。德備才像是哭傻了,頹然坐在姬宇身前,表情呆滞,臉上還有些許涕泗橫流過的痕迹。
姬崇徽驚叫出聲:“啊!這是怎麼回事?”
她快步上前查看姬宇的情況,德備才被她的驚叫驚醒,連滾帶爬地就要跑。
“德公公慢着!”姬崇徽趕緊開口,“快攔住他!”
随行的人趕緊上前攔住德備才。
德備才似乎也是沒什麼力氣了,掙紮了幾下就老老實實被侍從架在一邊。
姬崇徽吃力地把姬宇翻過來,又是一驚:姬宇唇色烏黑,脖頸處已經有黑線蔓延,一搬動還在吐血,顯然是身中劇毒!
隻是幸好姬崇徽來得及時,姬宇還有微弱的氣息。
姬崇徽大驚喊道:“傳太醫!快傳太醫!”
她的貼身侍女也吓壞了,趕快去傳太醫。
來的太醫是淩負遠,他一看就知道姬宇傷勢過重且毒性涉及靈脈,不是自己能治的。他先施針控制住毒素蔓延,對姬崇徽說:“殿下,此毒涉及靈脈,老臣并非靈醫,不知如何醫治......”
姬崇徽急道:“宮中的靈醫呢?那位、那位郭孟昌大人呢?”
“宮中靈醫不成氣候,郭孟昌大人此時還在遊行。”淩負遠道,“不過......京中商家為世代靈醫,殿下可以去請商家。”
姬崇徽了解過後,毫不猶豫地出宮去請商澤。
商澤最初還因為姬崇徽是魏後的女兒而不是很想應答,但當姬崇徽說姬宇身重劇毒危在旦夕的時候,商澤雖心中仍有疑慮,但還是開門見客。
商澤甚至都沒讓姬崇徽進門,而是在門口見她,問:“你說皇上身中劇毒,是怎麼回事?”
姬崇徽和五族沒打過什麼交道,商澤也并不是面善之人,這次态度還這麼惡劣,把姬崇徽吓了一跳。
姬崇徽稍稍鎮定,道:“孤不知道是誰......估計是德備才,給陛下下了毒,此時淩大夫正控制着毒素,他讓我來請商大人!求商大人救救陛下!”
商澤一聽是德備才下的毒,眉頭皺得更緊。他不是不擔心姬宇中毒,畢竟這人真挺不珍惜自己身體;但商澤也怕是魏後和秦漢策的新把戲,想把五族逐個擊破。
思量片刻,商澤還是回房拿了鶴骨笛,跟着姬崇徽進了宮。
姬崇徽徑直把他帶到姬宇那兒,商澤遠遠看到倒在地上的姬宇就倒吸了口涼氣。
商澤快步上前,淩負遠正跪在姬宇身旁施針,看商澤來了就讓開位置。商澤先是草草地探查了一遍姬宇的情況,一探才知道這情況太嚴重了。毒素讓靈脈迅速枯竭、直逼心脈,若不是淩負遠控制着這會兒已經晚了。
商澤看着淩負遠動作一頓,又點了點頭,就開始為姬宇排毒。
商澤從各個穴位往姬宇身體裡注入靈力,一方面溫養靈脈一方面想将毒素逼出來。一開始确實蠻成功,毒素就從淩負遠施針的針孔中溢了出來,流的都是黑血。可到後面就愈發艱難,商澤自己消耗巨大不說,毒素也難以排清,極其頑固。
商澤咬咬牙,正想一鼓作氣排毒之時,那毒素又像反撲的惡狼,打了商澤一個猝不及防,趁着商澤愣神的一瞬間就要直攻姬宇心脈!
商澤趕緊攔住,再想逼出毒素卻是怎麼都逼不出來了,那毒素像是長在姬宇靈脈之上,将他的靈脈污染,不斷朝着心脈搏動。
此時姬宇可能是因為清除了一部分毒素,稍微清醒了點,隻憑氣息知道是商澤來了,一把抓住商澤的手臂。
商澤以為他是要說關于中毒的什麼事,誰曾想他掙紮着清醒過來,隻為了說一句:“......别告訴嬴惑。”然後就又暈過去了!
商澤暗罵一聲,一邊控制着餘毒一邊探查這到底是什麼毒。
商澤因為某些原因,對這些毒也有些研究。一查之下,發現這是鬼蠻奇毒——血扇。
鬼蠻的毒,怎麼又出現在大周皇宮中了?還讓姬宇中了?
商澤猛地擡頭看向在場衆人。
姬崇徽和淩負遠都是一臉擔心,但是姬崇徽的臉色似乎更複雜。商澤的目光在姬崇徽身上停留片刻,才看向别處。
他此時才發現被侍從架着的德備才。
商澤心頭一跳,難不成真是此人勾結鬼蠻給姬宇下的毒?
皇帝近侍勾結鬼蠻,這還得了!
商澤心頭大震,但沒有閑工夫管這個了,姬宇就他娘快死了!
血扇陰狠至極,需花蕊磨粉制香、花枝鞣制為茶,二者同時用才能起效,還隻會對修行之人起效!
這不就是來針對姬宇嗎!
商澤雖知道這是什麼毒,卻沒有解藥。此事并不難辦,古話說毒物五步之内必有解藥,隻需找到血扇産地就好。但血扇長在鬼蠻,自己去哪裡找!
此時為了保住姬宇的命......商澤隻能給姬宇下靈脈鎖,不讓他再用靈力,以免毒氣攻心。
靈脈鎖下好,姬宇保住了命,商澤也暫時松了口氣。
他起身,說:“把陛下擡回榻上去吧。”
侍從應聲而動,姬崇徽急急地上前:“陛下沒事了麼?”
商澤看了她一眼,笑了下,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他說:“哪有這麼簡單。”
姬崇徽急切道:“那......”
“臣已知是什麼毒,隻是苦于沒有解藥。”商澤說,“殿下也不必在這裡守着,也沒用,您可以回去歇着了。”
姬崇徽看出商澤這是送客,讪讪閉嘴,有些失落地行了個禮,離開了。
淩負遠看這裡沒有自己的事,也告辭離開。
商澤呼了口氣,看向被侍從們放在榻上的姬宇。他頭疼地捏了捏眉心,又歎了口氣,忽然喝道:“勾陳!”
一聲出而無人應,商澤再次喊道:“勾陳!”
又等了片刻,一個人影從陰影中緩緩現身。
正是姬宇的肉傀儡堂前燕之一,勾陳。
上次姬宇夜半給商澤送法器就是勾陳去的,商澤也猜這些堂前燕是随侍姬宇周圍。想到這他又不禁想責備這些堂前燕到底是幹什麼吃的,主子快被毒死了都沒反應嗎?轉念一想,這些東西都沒有神智,隻聽從主人的召喚和驅使,姬宇沒叫,他們也就沒出來。
商澤再次歎氣,道:“去把德備才關起來,看管好,等姬宇醒了審。”頓了頓,又說:“再叫幾個人伺候好你主子,别讓他死了。”
勾陳頓了頓,才應下:“是。”
商澤吩咐完就離開了,他得想法子找到血扇的解藥。
還不讓告訴嬴惑......這姬宇真會給人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