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的五族冤案,雖兩方主使都已倒台,但案子該重審的還是得重審。姬宇手上的證據都已經趨于全面,已經可以重審翻案了。
既然要翻案,那麼另一方,受害之人,也得到場。
于是姬宇懷着幾分激動與欣喜,用聞香玉去給嬴惑傳去通訊。
多日不見,嬴惑也很是想念。姬宇聽到他的聲音就覺得舒心,嗓音都柔和不少:“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嬴惑有些疑惑,但還是情不自禁地笑了:“什麼事?”
姬宇道:“九年前魏家和顧思之一黨誣陷四族之事證據已足,可以重審翻案了。”
嬴惑一愣,一時間沒理解是什麼意思:“你說什麼?”
姬宇說:“我說,嬴家罪名可以洗清了。”
嬴惑靜默片刻,問:“當真?”
姬宇:“當真。”
嬴惑卻沒出聲了。姬宇感覺他反應不對,輕呼道:“嬴惑?”
嬴惑這才恍然回神,連連“嗯”了幾聲:“嗯、嗯,我在......”他扯着嘴角笑了笑,又似乎笑不出來,深吸了一口氣,說:“這是好事,好事,我......”
他說不出下一句話,就此哽住了。
姬宇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緒,不再多說,隻是問:“此事必然得有你在場......你何時回來?軍中可還順利?”
“順利,順利。”嬴惑幾乎不過腦子地回答,答完又停頓了一會兒,道,“我今日就回來。”
姬宇沒想到他會這麼着急,道:“好,我給你安排住處。”
嬴惑本想說不用,轉念一想又沒說出口。
“那我就先去處理别的事,你将此事告知霍炳秋将軍。”姬宇說。
嬴惑應下,二人挂斷通訊。
通訊剛被挂斷,殿門就被敲響:“陛下,該午歇了。”
姬宇應了一聲,捏了捏眉心。他以為自己過于興奮而難以睡着,卻沒想剛躺下沒多久,就墜入了夢鄉。
在夢境中,姬宇感覺似乎有人坐到自己身邊,身上有股令人沉淪的、很詭異的氣味,讓姬宇睡得更深。
夢中不知時間,德備才也沒來叫他,他沉淪夢境許久,終于感覺到自己實在睡得太久了,掙紮着要醒過來。
微微睜眼,姬宇發現殿内暗得有些不正常,姬宇猛然起身,才發現已經日落了!
他起身的動靜驚動了殿内某人,那人連聲叫着陛下就跑了過來。
掀開床幔,姬宇猛然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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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前,姬宇休息之前。
魏傾心拿出德備才給的小盒,打開聞了聞,沒覺察出有什麼異常。
這幾天她一直覺得忐忑,也不敢再和那個侍衛有來往,雖說那人一直在說能夠帶她一起逃出宮。
她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想的,但是過往在魏府受的苦似乎真讓她過于懦弱膽小,以至于......她真的要用這藥去謀個活路了。
她不敢直接在姬宇殿中點香,生怕這東西真有什麼不對。但是焚香片刻,魏傾心也沒察覺出有什麼異常,于是帶着一身的香氣準備前往姬宇寝殿。
臨走她又覺得不妥,轉頭拿上那個小盒,又深呼吸幾次,這才離宮去往姬宇寝殿。
到了姬宇寝殿,德備才果然還在殿外候着。看到魏傾心來了,他也沒什麼反應,讓魏傾心直接進去了。
殿内沒其他人,這讓魏傾心放松了很多。
她小心翼翼地到龍榻邊看了一眼,不禁為姬宇的容顔而感慨。姬宇确實長得非常俊朗,劍眉星目,隻是現在好像做了噩夢,眉頭微微皺着,看起來很......吓人。
雖說姬宇英俊,但魏傾心也實在難以動心。姬宇身上籠罩着過于威嚴、過于駭人的氣場,令人不可親近半分。
魏傾心退後,将德備才給的小盒留在殿門口,決定自己隻用這一回,能否成事不論,也不會在姬宇殿内焚燒,小盒放在這裡被德備才拿了也是及時止損,被姬宇發現了她也認罪。
魏傾心一直忐忑地等在殿内,直到終于聽到龍榻上有了動靜,她才咬咬牙上前。
帷幔一撩開,姬宇看到是她,頓時怒目圓睜,喝道:“你怎麼在這裡?給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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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惑在得到消息後莫名覺得空落落的。但此事無疑是好事,他自己消化了片刻,才去跟霍炳秋說。霍炳秋聞言也又是驚訝又是欣喜,一時間絮絮叨叨,問嬴惑:“要不要我陪你回去?要不要現在就全軍通報?不不不,還是等翻案以後吧。”
嬴惑看着霍炳秋絮絮叨叨,淡淡地地笑了笑。
霍炳秋察覺了什麼,止住話頭,試探着道:“嬴惑,我怎麼看你......不是太高興?”
嬴惑笑了笑:“我高興,當然高興。”
可是嬴惑的笑意不及眼底,霍炳秋看得出來。
霍炳秋看着他,長長長長地歎了口氣,然後将嬴惑拉進懷裡抱住,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辛苦你了。”
嬴惑一愣,心中萬千思緒被霍炳秋說得翻湧而出,眼睛馬上就酸了。
辛苦嗎?辛苦啊,誰能背負着無端的罪名數年,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能用而毫無怨言呢?
可這些辛酸苦楚他誰都不能說,沒人能幫他分擔。他是嬴氏嫡子,是兄長,是嬴氏最後的血脈。他要看顧弟妹,要光複嬴氏,要驅逐鬼蠻守衛大周。
千鈞的重擔從十四歲開始壓在他身上,迫使他包容、迫使他寬厚,畢竟如若不如此,他早就瘋魔了。
此刻,他既想仰天長笑,又想嚎啕大哭;他既想高聲呼号,又恨不得就地暈倒。
但此時,他卻隻是在霍炳秋懷裡重重地閉了閉眼,很是留戀了一會兒,才小小地後退了一步,從霍炳秋懷裡離開。
他雙眼還帶着微紅,又變回了往日那副彬彬有禮的樣子,輕輕對霍炳秋笑道:“多謝将軍。”
霍炳秋也無奈,又拍拍他的肩,說:“去找身體面衣服換上,你入京面聖也不能穿着這破衣爛衫。”
嬴惑在軍營裡都是和士兵們一樣穿粗布麻衣,入京就不能這麼穿了。嬴惑點點頭,回到自己帳内,進了芥子世界。
嬴惑又一個人默默地站了很久,才轉身走到衣箱邊翻出以往備下的虎紋錦玉袍。
換好衣服,也消化好了所有情緒,嬴惑才離開了芥子世界。
一出去就是姬宇寝殿外,嬴惑看天色已晚,才驚覺自己居然在芥子世界裡耗了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