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香玉的傳訊忽然中斷,姬宇意識到事情不好。
姬宇猛地從禦書房沖出來,把守在外面的德備才吓了一跳。姬宇:“傳旨!調糧三十萬石送往上郡前線!”
德備才沒反應過來,但還是趕緊跑去戶部傳旨。
姬宇焦急萬分,沒注意到德備才的不在狀态。
炮火炸塌了軍營,砸死砸傷不知幾何,白虎刑扶着嬴惑跑出來,隻見顧矜伐霍炳秋拼死撐起一道屏障。
嬴惑問:“來了多少人?”
白虎刑其實受傷也不輕,勉強調動靈力極目眺望,估算清楚來者人數,回答道:“不過八百。”
炮轟還在繼續,霍炳秋顧矜伐也快撐不住了。
敵襲人數不過八百,但他們連八百人也湊不出來了。
“撤軍......”嬴惑艱難道,“城内隻要還能動的,快走!”
姬宇回到禦書房,再次點亮聞香玉。
兵荒馬亂之中,所有人都在奔逃,還能調動靈力的人盡力撐起最後一道屏障擋住敵軍,還能跑的士兵護着傷兵、傷兵護着百姓,所有人都在奔逃。
一顆火球裹挾着沙石砸下,屏障轟然破碎,霍炳秋等人被炸出好遠。
“将軍快走!”
“救命——啊——!!”
一顆火球再次砸下,那像太陽一樣耀眼的東西離大家越來越近,正當所有人或坦然或悲痛地直面死亡的時候,一道閃電轟然砸下,将火球劈碎!
衆人驚異地看着象征着死亡的太陽分崩離析,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句:“快走!!”
衆人才重拾神智,慌慌忙忙地逃跑。
白虎刑不能透支靈力,嬴惑将他強行收回了識海。再擡頭望去,蒼穹之上竟有無數雷霆瘋狂砸下,不僅化解了城内的火球危機,還狠狠劈向城外來襲的鬼蠻人,誓要将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嬴惑看到雷雨之中,蒼穹之上,一人黑衣黑袍,袍角的金色龍紋在雷光中熠熠生輝,而雷霆之聲就是真龍憤怒的狂嘯——
那是姬宇!
姬宇恍若天神下凡,于萬頃雷霆之中巍然不動,一怒之下,有伏屍百萬、流血千裡之勢。
他似有所感,向嬴惑這邊看過來。
嬴惑的心停跳了一瞬。
眼看着鬼蠻最後的兵力死的死傷的傷,姬宇終于收手,從百裡高空落下,落到嬴惑身前,一把抓住他:“怎麼傷得這麼重?”
他說完才覺得自己混賬,這麼慘烈的戰事,怎麼可能傷得不重?他看嬴惑手腕空空,又皺眉問:“怎麼沒帶我給你的護腕?”
嬴惑愣了愣,這個時候是聊裝飾的時候嗎?
但他還是拿出來了,姬宇親手給他戴上,一邊戴還一邊說:“此物可以保護你......至少能讓我知道你身處險境,可以及時來支援。”
銀護腕上紋龍虎、刻山河,即使是在灰敗的現在也顯得熠熠生輝。嬴惑覺得自己一身破爛衣衫有些配不上它,但姬宇态度強硬,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姬宇看他愣神,道:“不知道怎麼用?”
嬴惑回神,張嘴剛要說話,姬宇就轉到他身後,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抓着他的手腕擡起。
嬴惑不明所以,姬宇往護腕中注入了一點點靈力,護腕上光澤一閃,隻見蒼穹之上若有所感,又一道驚雷轟然砸下,再次把殘餘的鬼蠻軍隊炸了個人仰馬翻。
嬴惑震驚地看着遠方。
姬宇滿意地笑了:“這麼用。不耗費太多靈力。”
嬴惑沒想到姬宇給自己的是這麼厲害的法器,震驚得無以複加:“這......”
姬宇沒給他回絕的機會:“戴好。此事複雜,我必須在京中主持大局,這就走了。”
嬴惑略帶遲疑地點頭,姬宇笑了笑,身後出現一個通天井,一閃身便離開了。
傷勢較輕——其實也就是尚且能走——的霍炳秋過來,問:“那是......皇上?”
嬴惑愣愣點頭。
而城内,衆人紛紛跪地,高呼神明,感謝神明的援助。
·
泰元八年六月十三日夜,皇帝得知前線糧草莫名失蹤,召集文武百官徹查。從戶部、國庫到押送糧草的辎重官,一絲一毫的線索都不容錯過。
但是什麼都沒有查到:戶部到國庫的錢糧調動完全合乎規定、記錄在案,根本沒有任何可以被追查的地方;而押送糧草的辎重官,在領命離開後就辭官,如今下落不明。
糧草哪兒去了?被小小一個辎重官私吞倒賣的可能性太低了,姬宇根本不去思考這種可能性;那麼就隻剩下最後一個可能:被敵人劫走了。
如若這個設想是真的,那麼不僅朝中出了細作,就連糧道途徑之地也不再幹淨了。
河東、上黨、太原......
糧道圖擺在姬宇面前,他目光沉沉,手指順着标出的糧道撫過,腰側挂的聞香玉亮了一亮。
上郡城内此時缺人缺糧,在鬼蠻的炮火停息的一刹那,霍炳秋就作出了撤軍的決定。但是撤軍去哪裡呢?
僅剩的幾位将領聚在一起,對着殘破的地圖思考到底能往哪裡走。
“......據我目前知道的情況,太原、恒山的戰局都不樂觀,不會接納我們。”封長樂道。
霍炳秋皺眉道:“但我們也不能南撤太遠,不然鬼蠻隻會得寸進尺。”
任何一個軍隊到了另一個軍隊的地盤都會被當地原有軍隊厭棄,畢竟這是對當地利益生态的一次動搖;考慮撤軍到哪去這件事還不如直接回京請罪,然後等皇帝另派軍隊迎敵。
霍炳秋沉默片刻,問道:“百姓都離開了?”
“是。”封長樂回答道,“隻看我們到底去哪兒了。”
正在幾人糾結時,殘破的門簾忽然被掀開,冷風刮進來,讓幾個人都打了個哆嗦。
嬴惑站在門口,霍炳秋問:“出什麼事了嗎?”
嬴惑輕笑一聲,道:“關于撤軍......皇上有些看法。”
皇上?!衆人大驚失色,嬴惑微微側身讓開,一身龍紋黑袍的姬宇走了進來。
“參見皇上!”
“免禮。”姬宇淡淡道,“諸卿疑慮朕大緻知曉。至于大軍去向……朕已經安排好了。”
衆人面面相觑,什麼叫安排好了?
“諸卿與鬼蠻對峙數月,難道沒起什麼疑心嗎?”姬宇絲毫不嫌棄此處環境髒污,站到幾人之間。
霍炳秋愣住,半晌他反應過來:鬼蠻世代遊牧不事糧食生産,怎麼可能和大周軍隊耗這麼久?!聯系到糧草失蹤之事,那也就是說......
姬宇道:“朝中有細作,出賣糧道給鬼蠻。”
霍炳秋道:“那我們現在......?”
姬宇:“朕已傳旨太原,你們可以去太原修整。”
霍炳秋趕緊說:“謝皇上!”
姬宇交代完上郡軍的去向後就準備離開,出帳前嬴惑看着他,一臉欲言又止。
姬宇站定,輕聲問:“怎麼了?”
嬴惑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沒事。”
姬宇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掏出來一塊剔透的玉,遞給嬴惑。嬴惑不明所以地接過,一上手就感受到其中澎湃的療愈之力——這是一頂一的好東西。
嬴惑驚訝擡頭:“這——”
姬宇握住他拿着靈玉的手,道:“别急着拒絕,這是商澤的東西,留在你這裡比留在我身邊更有用。”
他其實不願意别人的東西像自己的護腕一樣留在嬴惑身上,但是商澤的靈玉對身處軍營的嬴惑來說用處太大了。
嬴惑張了張口,最後歎了口氣,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姬宇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點點頭,道:“那我走了。”
嬴惑點頭,再次目送他進入通天井離開。
霍炳秋在姬宇離開後也出帳,看着空無一人的廢墟,問:“皇上走了?”
嬴惑低頭看着手裡散發着熒光的靈玉,點點頭:“嗯。”
霍炳秋:“他每次都是通過你的通天井過來的?”
嬴惑:“是。我給了他一件......小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