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兮:......
虞兮并不喜歡這位德安公主,她天真得讓虞兮嫉妒。隻是她如此純善,虞兮又不忍真的對她擺臉子。
姬崇徽不知為何非常開心,一直跟虞兮說話,擾得虞兮一個頭兩個大,隻能順着她的話往下問。
虞兮:“以前沒去過陽會麼?這麼興奮。”
姬崇徽激動道:“是呀!以前我在宮裡連個玩伴都沒有,很寂寞的呢!”
先皇子嗣福緣薄,沒幾個孩子,姬宇是婢女生的長子,過繼給了當時最受寵的魏後。現在留在宮裡的和姬宇平輩的兄弟姐妹也隻有姬崇徽,其餘隻有一個瘸腿的文德公住在遠在嶺南的封地。姬崇徽年紀小,宮裡确實沒有能和她一起玩的玩伴。
姬崇徽還在說:“一開始你來了我可高興了呢!但是你一直不怎麼和我親近......是不是皇兄囑咐過你,不能跟我來往?”
虞兮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回答。
姬宇确實跟她說過不要和魏後以及其女姬崇徽來往,以免失憶之事露出馬腳,也避免她們謀害虞兮。但這肯定不能跟姬崇徽講,虞兮也不知道姬崇徽是真天真還是裝天真,這種話直接問了。
虞兮尬笑兩聲,把問題又抛了回去:“你和皇兄關系不好嗎,怎麼還要叫我不要和你來往?”
姬崇徽很認真地想了想,說:“我比皇兄小幾歲,懂事的時候皇兄已經開始讀書了,我們就玩不到一起去......而且他一個人住在明和宮裡,不與我和母後住在一處。”
虞兮驚了一下,明和宮很偏僻,也不算大,堂堂太子,居然會住在那裡嗎?
虞兮試探着問:“那你不去找他玩嗎?”
“我也是六歲才知道有這麼個皇兄。”姬崇徽不好意思地說,“母後太疼我了,常年把我帶在身邊呢。”姬崇徽頓了頓,又說:“而且之前皇兄脾氣很暴躁!有一回我看到他跟父皇鬧脾氣,動靜很大,被罰在雪地裡站了好幾個時辰。我當時想去送傘,母後都不讓。”
虞兮有些驚訝,這與她認識的姬宇完全不一樣。她認識姬宇還是被送進宮裡陪姬宇讀書,那個時候嬴惑已經在侍讀了,姬宇雖說還是不老實,但也就隻是個正常頑劣小孩的樣子,對先皇也是恭敬的。
姬崇徽還在說:“後來父皇駕崩,母後事情多了起來,管我較松了,我就跑去找皇兄玩,但皇兄把我趕出來了,可吓死我了。不過他宮裡沒幾個人,冷清得很,也沒什麼好玩的。”
虞兮愣愣的,從姬崇徽的隻言片語中拼湊出沒有任何依靠的姬宇在虎狼環伺的宮中艱難求生的歲月,不禁有些心疼。
虞兮腦中不受控地回想起有父母相伴的童年,經曆大災大難後在半指仙庇護下自在的少年,以及在戰場上穿梭征戰的青年......雖說命運坎坷,但好歹都有能依靠的父兄。
那姬宇在風雪中罰站、看到姬崇徽享盡母親寵愛、自己獨守清宮的時候,在想什麼呢?
他好像一直都隻有自己。
虞兮默默地想着,姬崇徽見她又不再說話,自己說話也沒什麼意思,便又沉默下來。
車廂内彌漫着令人不安的寂靜。
姬宇作為姬崇徽的兄長,說她不想與姬宇交好是不可能的。她不知往姬宇面前湊了多少次,都是熱臉貼了冷屁股。虞兮羨慕她天真純善,她又何嘗不羨慕虞兮與姬宇感情深厚呢?
在這樣的沉默中,二人到了開陽會的宅子。
陽會上,諸多小姐們歡聚一堂,或聊着哪家公子才貌雙全,或聊誰家掌教嬷嬷不通人情,或聊誰今日打扮好看,戴了最繁複華麗的簪子,一時間熱鬧非凡,虞兮和姬崇徽兩個人踏進園内的時候整個園子都靜了一靜,所有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二人。
姬崇徽微微笑着跟衆人打了招呼。
虞兮默默地看了她們一圈,發覺自己的存在屬實尴尬,微微地歎了口氣,向她們欠身行了個禮。
衆小姐也神色各異地跟她回禮。
虞兮不在乎衆人的态度,與姬崇徽一同走進院子,找了個地方躲清靜。
衆小姐笑着互相看看,應了一聲起來了。各自坐回原位後,一位看起來年長些的女子上前,對姬崇徽虞兮道:“今日才得了信,說公主要來;我們正說着呢,你們來得如此突然,也沒讓我們準備些什麼!”
姬崇徽有些招架不住這樣的熱情,勉強笑着說:“不必多準備什麼,把我們當成一樣的姐妹就好了。”
另一人站起來,她穿得頗華貴,金絲雲紋綢之上又套了一件蜀錦仙鶴帔,舉止卻有些輕挑的樣子:“公主不愧是公主,這通身氣度落落大方,今日我朱巧兒也算是長了見識了!”
衆人又笑起來,一開始說話的那女子看二人一直站着趕緊讓人再布置一張桌椅,道:“說了半天了,也忘記讓公主坐下,看我這記性!”
侍從動作很快,在一顆開得正好的桃花樹下擺好了桌椅,引着姬崇徽坐下。虞兮徹底被忽視,她也樂得自在,準備什麼時候溜了去銅雀台。
衆人暗暗交換了眼神,又開始笑鬧。
這種陽會沒有什麼主要活動,就是互相聊聊天品品茶,主要是讓女眷出來散心。坐了一會兒,姬崇徽問:“怎麼這裡全是年輕女眷,不見諸位夫人啊?”
一個聲音就響了起來:“母親他們另開陽會,不與我們一同。”
二人轉頭一看,是剛剛第一個說話的年長的女子。
那人微微一躬身,算是行禮了,随即在她們桌旁坐下,道:“小女子楊幸,家父京兆尹楊墨羽。咱們的陽會是輪流主辦,今日剛好是輪到我了,二位公主有什麼需要的,盡管與我說便是。”
虞兮驚訝于她還提了自己,納罕地向她看去。姬崇徽說:“無他,就是初來乍到,不認得幾個人,與諸位也不甚聊得來。”
“不礙事,不認得人我給兩位介紹就是了。日後再有集會,二位多來,一來二去也熟了。”楊幸也很開朗大方,與姬崇徽聊得很開心。
楊幸起了一個頭,其他女子也都紛紛上來和兩位公主搭話,更多地是和姬崇徽搭話。
虞兮沒人打擾,便站起身,準備從園子後門溜了。
沒想到在園子角落的籬笆處看到一個束男子發髻、着男子服飾的女子站在那裡,籬笆裡有幾株野生的蘭花,她似乎在賞花。
虞兮小心地走上前,那人還是發現了她,回頭一看,愣了一下,趕緊拱手行禮:“臣女霍秋然,見過靖武公主。”
虞兮笑道:“不必多禮,你在賞花?”
“是啊。”霍秋然低頭看向花朵,說,“此地日日有人收拾打掃,竟然還能長出幾簇野花,屬實不易。”
虞兮應和:“确實。”
霍秋然又看了半晌花,才将視線轉移到虞兮身上:“公主不喜喧鬧?”
虞兮:“尚可。”
霍秋然挑挑眉,道:“京中盛傳公主因失憶缺靈短智,沒想到你看起來并不癡傻。”
虞兮忍俊不禁:“你倒是直接。”
霍秋然說:“霍家家風剛正,不喜彎彎繞繞,想到什麼就說了。”
虞兮:“霍家?”
霍秋然點頭:“家父霍炳秋。”想了想,她還是補充道:“曾為虞将軍麾下裨将軍。”
虞兮一愣:“......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