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鸢忙道:“你且等一等。”
她飛快地收拾了兩小壇孟婆慣愛喝的酒,連同一包點心遞給小鬼兒,“點心給你,勞你把酒帶給我家娘子。當心些,可别打翻撒了酒!”
小鬼兒緊緊抓着點心包,樂得嘴都合不攏了,“姑娘放一百個心,必然完好無損地送到孟大人手中。”
送走小鬼兒,飛鸢轉過身,便是一臉的困惑。
“你說,那小鬼兒是不是找錯人了?整饬園子的事兒,哪裡是我能做的?娘子讓他尋的是譚嬷嬷吧?或者是碧眼姐姐?她們才是園子的大管事,我算哪根蔥啊!”她想不明白,便來尋衣身讨主意。
依着孟婆話裡的意思,這事兒可耽誤不得。然,這麼大的事兒,她一個小管事可擔不了。飛鸢急地直跺腳。
她急匆匆地一路跑着去給譚嬷嬷報訊兒。甫一返回,便見衣身套着魔法袍,手提飛天掃帚,懷裡揣着菲菲,肩上蹲着小黑,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
“你,你怎麼啦?”飛鸢驚叫道。
“我知道娘子的用意了。貴客即來,我就該走了。”衣身冷靜道,“小鬼兒沒有尋錯你,也沒有帶錯話。在你這裡,會驚擾到貴客的,隻有我。快送我回去,免得給娘子惹上麻煩。”
飛鸢頓時恍然大悟,卻又不滿地抱怨道:“什麼貴客,竟要如此大動幹戈?你的魂傷尚未徹底痊愈呢。。。。。。。”
抱怨歸抱怨,飛鸢卻絲毫不敢耽擱。能令孟婆如此慎重相待的,豈是尋常之客?隻不知,這來客究竟“貴”到何種程度,竟令偌大的溫泉苑連個人都不敢藏?
飛鸢原打算,将衣身從陰陽關送出去。她有孟婆的青色骨牌,值守陰陽關的陰兵們便會睜一眼閉一眼。然,還沒來得及邁出溫泉苑的大門,便聽前來泡溫泉的幾位陰差閑聊:“你們說奇怪不?陰陽關關閉了一半的關口,是不是出什麼事兒啦?”
另一個袒胸露懷,心口處縫了一塊鱗紋黑皮的陰差道:“不止如此呐!昨兒我送亡魂進關,排了整整八個時辰的隊,可把老子累慘了!陰兵查得極嚴,挨個兒細查,不知想做甚?”
“該不是抓逃犯吧?”一個皮肉白潤的肥胖陰差猜測。
“逃犯是往關外逃,還有往關裡逃的?從陽間逃到冥界來?圖啥?”另一陰差哈哈嗤笑,“老麻,你以為都同你一般傻啊?!哈哈哈哈!”
豎起耳朵偷聽的飛鸢心裡一咯噔:糟糕!看來,陰陽關走不得啦!
真是太不巧啦!
陰陽關是前往陽間的最佳路線,安全、暢通、快捷。然,一旦嚴查起來,即便衣身全身上下都貼滿彼岸花的葉子,也是枉然。
飛鸢搞不懂,為甚不巧的事兒偏偏都湊到了一起,可隐隐地,她覺出了一絲緊迫。娘子在衙門裡忙成那樣兒,卻還讓小鬼兒帶話給她——很顯然,她要求将衣身立刻、馬上、不得有一刻延誤地送出冥界!
除去陰陽關,前往陽間的道路還有其它。渡黃泉,也是法子之一。
黃泉是天河的下遊。天河,在天為天河,中段為弱水,而流入冥界後,便是黃泉。黃泉的終點,便是幽冥之淵,據稱那裡永寂黑暗,是世界的極點,深不可測,甚至連光都會被吞噬得一絲不留。
黃泉上有無底船,無底船上有擺渡人。
寬大的鬥笠下是青黑的鬥篷。鬥篷深深,完全看不清擺渡人的面孔。然,飛鸢曉得,擺渡人是沒有面孔的。鬥篷裡,空無一物。
“不成不成!”擺渡人的鬥笠左右搖擺,拒絕之意顯而易見。
“怎地就不成啦?”飛鸢不信,“這船不就是渡河的?難不成是擺設?”
“以往可以,現在不行。”雖則瞧不見擺渡人的臉色,可他堅決的态度卻不容置疑。
“為什麼啊?”飛鸢央求道:“我多給船費還不成嗎?你開個價好不好?”
擺渡人歎口氣——他也想賺錢啊!可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哪裡敢冒半點風險?眼看着泰山府君就要視察冥界,這個節骨眼兒上,冥界上上下下都繃緊了皮——聽聞陰司衙門裡,上至判官,下至守門小鬼兒,都連着加班小半個月啦!而陰陽關那裡,更是如臨大敵,生怕有哪個不開眼的,在這個時候鬧出幺蛾子。
擺渡人愛财,卻更惜命。自打消息傳來,他便時刻提醒自己,千萬不能被泰山府君抓住小辮子。他老人家雖不像馬王爺有三隻眼,卻從未聽聞說有誰能躲過他的火眼金睛!
望着飛鸢手中鼓鼓囊囊的荷包,擺渡人終究還是沒能克制住自己的貪念。他遲疑了片刻,豎起三隻手指,低聲道:“三萬金——我便告訴你一條路。”
“什麼路?”飛鸢多了個心眼兒,并沒有立時打開荷包。
擺渡人指着黃泉的上遊,“去弱水。昨日天河放水,弱水可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