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氣血翻湧,腕間太息劍微微顫動,蘇長生卻紋絲不動。邪物在短時間内就掌控了衣身的身體,這令他将将落下一點的心又高懸了起來。
衣身,你——還在嗎?
衣身走得很慢。
甫一開始,腿腳還顯得遲緩。可幾步之後,便大有改進。
她的眼睛愈發幽黑,黑得仿佛亘古未明的世界。那是一種吞噬一切的黑——蘇長生的靈識在瘋狂暗示:在吞噬了衣身後,這黑暗也會吞噬他,然後,它會繼續吞噬——吞噬周遭一切,吞噬這個秘境、世界,以及整個宇宙。
蘇長生心頭一冷,寒意頃刻間遍襲全身。
這個邪物,比他以往對戰過的任何邪物,都可怕得多!
原來,衣身隻是個起點,而終點,将是難以估量的可怕結果。
那麼,他會為了那個未知的、或許并不會實現的終點,而對他一直努力想要照顧呵護的衣身做出什麼嗎?
太息劍鋒利的劍尖自腕間悄悄探出頭來。
劍尖,悄無聲息地對準了衣身眉間——那裡,是人身大穴。若一劍貫穿印堂,便能将邪物逼出肉身。失去了肉身的邪物,必然力量大打折扣。到了那個時候,他便能拼盡全力斬殺邪物。
可是,衣身呢?
這一瞬,蘇長生心亂如麻。可是,他有選擇嗎?他能選擇嗎?他會因着“不舍”而背棄自己二十多年來的堅持嗎?
輕與重,有時候,隻在一念間。
蘇長生微微阖了阖眼。再睜開時,眸光中多了幾分冷峻。他目不轉睛地盯着步步逼近的衣身。不過七八步遠的距離,卻仿佛隔着千山萬水。
越過這千山萬水,便是兵戎相見,生死相決。
忽然,衣身停了下來。
一道幾不可察的微光自黑眸中一閃而過。
蘇長生似乎看見了這道微光,又似乎并未發覺。
她的眉心輕輕抽了抽,好像有些不适,眼睑随之微微下垂。
蘇長生緊張地盯着她,仿佛極為關切,手指卻輕輕一動。
時不我待!
更待何時!
藏匿于腕間的太息劍劍芒閃動,也許,就在下一瞬,衣身便會血濺當場。然而,就在太息劍即将暴沖之際,卻陡然停下攻勢,仿佛蓄勢待發的猛獸被突然扼住。
——蘇長生的雙臂被束住,腕間内關穴處幽光閃動,像是被鎖拷牢牢拷住。
不不不,那不是鎖拷。
那是——
内關穴被封,等于截斷了太息劍的沖擊之勢。
一息之差,太息劍就可以直擊衣身印堂。而此刻,蘇長生輕輕吐出一口氣。便是他自己,也說不清是慶幸,還是惋惜。
這時候,他才分神去看牢牢縛住自己的是什麼。
“咬”在左肩的是一張嘴。而緊緊繞在右肘的是幾隻首尾相連的眼睛。一圈一圈纏繞在雙腕上的,則是有粗有細有長有短的線條。
幽光之下,這些突然出現的線條,仿佛活了般,扭曲着、蠕動着,如無口無目的細長蟲子,詭異又猙獰。
還有其它線條源源不斷地爬上來。有的箍住他的腰腹,有的爬向他的雙腿。隻片刻時間,他身上就被爬滿了,寂然無聲,卻恐怖至極。
蘇長生隻來得扭頭看一眼,就被兩根極細的線條勒住了脖頸,一動也動不了。
不過,隻那一眼,已令他看清楚這些驟現的線條是什麼——它們從身後的石柱上蠕動着爬下來——它們,原來就是石柱上的那些莫名其妙雜亂無章的線條!
它們原本是遍地石頭“人頭”缺失的部分——眼睛、耳朵、嘴巴、下巴、頭皮。。。。。。,不知為何會“挪移”到石柱上。而此刻,它們卻“活”了,成為這邪物的幫兇。
又或者,它們本身就是。。。。。。
蘇長生心念飛旋,一個個猜測伴随着一個個應對之法,在腦海中不斷噴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