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一聲聲驚悚的号叫,如鋒利又粗糙的鋼錐,無情地狠狠紮向猶在酣睡中的衆人。有人罵罵咧咧地睜開惺忪的雙眼,随之而來的便是一聲驚呼。
“淹水了——淹水了——大家快起來呀——”
“水?水?哪兒來的水?”
“二師姐?四師妹?你們在哪兒?”
“快救人呀!救人呀——”
甯靜的清晨頓時變得慌亂起來,呼喊聲、跑動聲、嘩啦嘩啦的水聲,夾雜着“嘎嘎嘎”刺耳無比的鳥叫聲,讓這一天注定成為所有人記憶中永遠無法抹去的一幕。
衣身一躍而上飛天掃帚,“嗖”地竄向湖面。
居高臨下,衣身看得分明——昨夜那幹涸的枯湖,此刻已是碧波萬頃。浩浩蕩蕩的湖面上雲霧缭繞。薄薄的晨曦映在湖面上,點點碎光非但不能穿透湖水,反而愈發顯得湖中青黛混雜,濁浪隐隐。
她擡手在額前搭了個“涼棚”,環顧了一圈。隻見遠處在雲霧的遮掩下模糊一片,很難看清。而近處則水波翻湧,漩渦和水泡此起彼伏——湖水還在持續上漲中。
大大小小的水泡,與大大小小的漩渦,這裡冒一串,那裡冒一片,仿佛頑皮的小孩,在湖面上追逐嬉戲。然,落入衣身眼中,卻是張着大口狂吞人命的惡魔。
忽然,一個人頭冒出水面。
衣身不假思索地徑直沖了過去,擦過那人頭頂時,擡手拽起他的發髻就往上來。
這是一張陌生的臉孔,面色慘白,雙眸迷蒙,淩亂的碎發緊緊貼在耳邊,濕淋淋地跟個水鬼似的。
“救命——救命——”他張大嘴巴呼救,可聲音卻虛弱如蚊蚋。
“别掙紮!不然我可就松手了!”她大吼。
衣身深谙溺水之人的反應,會本能地不停掙紮,非但阻礙營救,甚至可能将營救者也帶入險境。她必定會不遺餘力地救人,可為了得到對方配合,也隻能這麼威脅他了。
正在拼命掙紮的溺水者頓了一頓。顯然,他聽懂了衣身的威脅。
衣身原本想着借助飛天掃帚驟然爆發的沖力,将溺水者拖出水面。然,手臂一用力,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兒。那人極沉重——是非同一般的沉重!
她很快意識到,那人被水裡的東西纏住了——那是一種向下扯的力量。是水草嗎?衣身猜度,卻又覺着不大可能。就在昨天,湖底明明還是龜裂幹涸的湖床,莫說水草,便是一根雜草都沒有。可是——她望着依然在不停上漲的湖面——這地方古怪得很,能一夜之間冒出水來,長出水草也不是沒可能!
會水的人都曉得,一旦身體被水草纏上,靠外力拽是拽不斷的,隻能靠解開或者斬斷。可是,這個時候,誰能下水幫他解開水草呢?
感覺到衣身怎麼拽也拽不動自己,落水者不由面露絕望之色。“救救我!不要。。。。。。不要放手。。。。。。救我。。。。。”他一張口,湖水便湧入口中,噎得他氣息奄奄。
“你是不是被水草纏住了?你不要掙紮,不然水草會越纏越緊的。”衣身拼命大吼。
“不是。。。。。。不是水草。。。。。。”那人搖頭。
“不是水草?那是什麼?”
“是。。。。。水流。。。。。。奇怪的水流。。。。。”他回答一句便吞入一大口水。隻這兩三句話,他吞入腹中的水便到了嗓子眼兒。
衣身隻遲疑了一瞬,便揮起了魔法杖。
一記淩厲的風刀劈向湖面,“轟——”湖水被劈開,激起巨大的水花,立時将衣身從頭到腳悉數打濕。
然而,有效!
衣身明顯感覺到水中那種與她對抗的力量變弱了。
那人也察覺到水中那股束縛他的力量發生了變化,仿佛受驚的蟒蛇,将原本纏緊的身子放松了一些。
再來!
又一記風刀淩空劈下,将那人身側的湖面一劈為二。
借着湖面驟開驟合的一瞬,眼尖的衣身發現了隐藏在湖裡的異狀,也看清了纏在那人身上的什麼。
那是一股漩渦,如水蟒般的漩渦。
漩渦繞在那人腿上,一圈又一圈地盤旋而上,直至腰腹。夾雜着泥沙的漩渦呈現出幽暗的黑灰色,卻因為湖面上不停翻湧的濁浪而被遮掩。
衣身瞅準方位,又一記風刀劈過去。這一回,漩渦在那人腳下被劈斷。下方的漩渦倏地退縮回去,悻悻然,又帶着幾分憤怒。而上方纏着那人的部分,則慢慢散逸開,溶入周遭的湖水中,自然地就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漩渦一松開,衣身立馬拉着掃帚向上方猛然沖去,輕輕松松地将那人帶出水面。
那人趴在地上,不住地吐水。一旁,已經有沖過來的同門,拿藥的拿藥,拍背的拍背。
“湖裡還有多少人?”衣身蹲在他身邊大喊。
那人吐了一地的水,喘息着回答:“不。。。。。。不知道。。。。。。水裡很暗。。。。。。看。。。。。。看不清。。。。。。”
衣身二話不說,拔腳就騎上掃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