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身已經不記得在戈壁灘裡停留多久了。她甚至在懷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一個怎麼也醒不來的噩夢。
碎花布包袱裡的吃食,再省吃儉用,也隻剩兩張餅和一塊鹵肉了。眼看就要斷炊。所幸,水晶瓶裡收儲的雨水還剩一半,以現在的消耗速度,還能維持一個多月。衣身思忖着,是不是打今兒起,該調整一下用餐标準呢——多喝,少吃,節省糧食,灌個水飽?
無邊無際的戈壁灘,永遠都是一成不變的顔色。入目之處,仿佛固定的畫闆,不會有任何變化。唯有天上那朵飄來飄去的雲,暗示着這片荒涼的大地并非絕對的死地。
衣身騎在飛天掃帚上,餓得頭暈眼花。她沒精打采地低垂着頭,視線落在地面,望着雲朵的投影。
越看越饞!
唔,紅燒雞!
唔,大蹄髈!
唔,烤羊排!
唔,炸馄饨!
變幻莫測的投影,在衣身眼中,成了一盤盤珍馐美味,勾得她垂涎三尺。她擡頭望向頭頂,失望地發現頭頂上還是那朵不大不小的雲,既不是紅燒雞,也不是大蹄髈!她傷心地歎口氣——哪怕是棉花糖也好啊!
“湖!好大的湖!”忽然,小黑指着前方喵喵大叫。
衣身有氣沒力地拍了一下它的腦門,“别傻了,那是海市蜃樓。”
“萬一是真的湖泊呢?”小黑揉了揉眼睛,望着幾處高大沙丘背後露出的湖泊一角,怎麼都看都像是真實的湖泊。
“就算是真的又怎樣?我們又不缺水。我們缺的是吃食!”衣身餓得連抻頸細看的力氣都沒有。連着數日,她都一天隻吃巴掌大的薄餅,省下的都喂給了菲菲和小黑。所以,她餓得眼睛發直,兩個小家夥倒還有幾分精神。
“笨!有水就有草,說不定就有樹,說不定就有人家!有人家就有吃的呀!”小黑越說越激動,索性在掃帚杆上踮起後腳,站直了身子拉長脖子拼命眺望。
小黑的話如一盆冰水,登時将衣身的腦瓜子澆醒了。對哦!萬一是真的湖泊呢?就算沒有人家,湖裡也該有魚吧?湖邊也該長草吧?有魚有草,等于有葷有素,那不就是妥妥的一頓大餐嗎?
衣身立馬清醒了。她擡頭望了一眼遮陽的雲朵,一咬牙,“啪”地将踮腳眺望的小黑拍平,用力拉起掃帚,徑直向着湖泊的方向飛去。
小黑的眼力不錯,越過四座沙丘,湖泊便一覽無遺地展露在面前。
隻是。。。。。。隻是。。。。。。這是啥湖泊喲?!但凡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來這是座假湖泊!嗯,怎麼說呢?就是——它并非海市蜃樓那種,因着光線扭曲而産生的錯覺,而是。。。。。。而是,嗨,就好像是地面上的一幅畫。
波光粼粼是一道道深淺不一的曲線,湛藍的湖面是暈染開的墨,湖岸界限分明,線條完整而流暢——老實說,畫工不錯,細節處頗為精緻,如同一番精雕細作的工筆畫。然,畫就是畫,隻要不是瞎子,都不會将這副巨大無朋的畫當作真實的湖泊。
誰在惡作劇?
菲菲當即就氣炸毛了。它“咻——”地飛到小黑面前,翅尖指着“湖泊”,破口大罵,“咕咕咕咕!咕咕咕!”
小黑也傻眼了,癡癡地咬着胡須,一時竟忘了回罵過去。
衣身連歎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她竭力控制住飛天掃帚,免得因精力不濟而掉下去。
“行了,回去吧!再過一會兒,太陽升上來了,我們仨非給烤成肉幹不可!”她懶洋洋地操控着掃帚掉頭。
突然,她“啊”地大叫一聲,“雲呢?雲呢?雲去哪裡了?”
兩個小家夥應聲望去,便見晴朗湛藍的天空上萬裡無雲,莫說一片雲朵,便是一絲絲雲縷都沒有。
額滴個神呐!衣身好懸沒一頭栽下去。
就在方才,她鼓足勇氣從雲朵的庇護下飛出來,沖向湖泊,心裡不是不緊張。然,僥幸的想法占了上風,她隻遲疑了一瞬。可結果呢?卻殘酷如斯!湖是假的,雲還跑了——天呐,難不成真要在這兒變肉幹嗎?
一時間,衣身幾要大哭出來。
菲菲怔怔地盯着空蕩蕩的天空,好一會兒,方一下一頓地轉過脖頸。當對上小黑那張與自己肖似的毛臉時,它頓覺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