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天老爺還是有那麼一丢丢仁慈,在小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給它發現了菲菲的蹤迹。
那是在一家客棧裡。
“妖兵唐氏”錢多,下屬出來辦事,也絕不委屈自己,歇息的客棧都是當地最好最貴的。當然,也就意味着這等客棧的後廚裡,總有些質量上乘的食物。
小黑在後廚裡打秋風,卻隻吃了半飽。它摸了摸還有幾分空的肚皮,打算到前院再溜達溜達,看看有沒有啥可吃的。它順着牆根一路窺伺,忽然,在一間客房外聽到了熟悉的“咕咕”聲。
它大驚,一躍跳上窗台。
屋裡,一隻鳥籠放在桌上。鳥籠上的黑絨布半遮半掀,籠子裡有個熟悉的身影,正有氣無力地趴在,有一下沒一下地啄着鳥食。
額滴個神呐,這不是煩人鬼菲菲嗎?
小黑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揉揉眼睛再看——沒錯,就是那個告狀精!
這下,小黑麻爪了!菲菲怎麼在鳥籠裡?衣身呢?哎呦喂,老子不在的這段日子裡,倒底出了什麼喲?
自此,小黑便偷偷綴在那兩人身後。而從他們的對話中,小黑連猜帶想,大緻拼出了事情的原委,不由歎氣:唉,果然沒我就是不行啊!這世界,還得靠老子拯救!
小黑原想着“英雄救美”,如此一來,它要賴吃賴喝在衣身身上,也好開口不是?哪承想還沒來得及出手,就在赤川河岸遇上了衣身。
再後來——就那樣了呗!
雖則結局沒有預期的那麼完美,可轉手就能得三千兩黃金,小黑樂得牙花子都龇出了啦!那架勢,仿佛三千兩黃金都歸它所有似的——大抵,在小黑心裡,衣身的就是它的。一家人,有啥可見外的,對不?
蘇長生亮出掌心。
這一次,衣身拈起指環時,可就顯得小意多了。
“這真是鲲鵬殘骨?”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細看,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帶了将近兩年的指環,居然有這麼神奇的來曆。
蘇長生看着她将指環小心翼翼地扣在銀鍊上。雪白的指環與碧綠的巨人豆莢相映成輝,散發着瑩潤的光澤,映得少女颌下白嫩細膩的肌膚如脂玉般耀眼。
蘇長生眉心一跳,趕緊移開眼睛。然,不知怎地,方才那一抹玉色,卻仿佛定了格似的,在他腦海中久久不散。
“我在這指環中藏了一道劍氣。若你遭遇危險,劍氣會自動飛出克敵。”
“哇!”衣身小聲驚呼道,“這麼厲害?”
蘇長生淡淡一笑,“若是我早有準備,也不至于這次讓你受傷。”
“那又不是你的錯!”衣身将銀鍊塞入衣領裡,擡眸望向蘇長生,“哪有你這種非要給自己扛事兒的?别人生怕擔責任,你倒好,卻偏偏要把不相幹的事往自個兒身上扛!唉,蘇道長,你這麼老實,我很擔心你啊!”
她老氣橫秋地輕輕拍了拍蘇長生的手臂,安慰道:“就算你是個神仙,卻也沒道理大包大攬。再說了,我還沒謝謝你的救命大恩呢!”
“要謝也阖該謝你。”
“謝我?怎麼說?”衣身反手指着自己鼻頭,一臉莫名其妙。
“若非你提醒我要當心那人的左手,隻怕我也沒那麼容易打敗他。”蘇長生好奇問道:“你怎麼曉得他左手有鬼?”
“哦——”衣身拉長了聲調,歪着腦袋回答,“我倒不曉得他左手有什麼鬼。不過呢,我見他右手缺了兩根指頭,卻能将那金索使得高深莫測,便覺着這人定然相當有毅力。我想啊——他既然能将缺了兩指的右手都用得那麼厲害,沒道理閑着左手啊?對不對?你想想,是用殘缺的右手拿筷子吃飯容易呢,還是用完整的左手學習拿筷子容易?所以啊,我就覺得他的左手指不定比右手更厲害!是不是這樣?我有沒有猜對?”
她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索性半蹲在床上,目光灼灼地望着蘇長生,宛若一隻期待表揚的小狗。
當日她提醒蘇長生後便昏迷過去,自然未曾得見後來的情形。雖則蘇長生隻三言兩語簡單講述了幾句,怎奈旁有小黑添油加醋,生生将當時的情形描繪得有如天神降世一般,聽得衣身好不激動,連連驚歎。
蘇長生難得地臉紅了一次,白玉般的面頰上泛起微微的粉紅。他低聲道:“說來還得多虧了你。若你不提醒我,我定然會忽視他的左手。就算不受傷,隻怕一時半會兒也赢不了他。”
赢家是他,可是,他更願意與衣身共享這份勝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