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呢?你在哪兒?找到你的主人了嗎?他待你可如初?青青老闆娘,勤快一點吧!少嗑兩碟瓜子不耽誤你掙錢!哦,差點兒忘了蘇道長——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給做一份梳打餅幹呢?
又一個堵塞點被疏通了。
歡喜雀躍的衆人激動地連吼帶叫。
他們收拾起行李,向衣身道别。
“小仙子,我們先走啦!”
“我們是五羊村的!您可一定得來五羊村!我們村的羊羔凍最好吃,十裡八鄉都有名!我們做好最棒的羊羔凍等您!”
他們扛着行李和工具,揮手向衣身告别,急切地往家趕。春天已過去大半,想必新苗已經有一拃高了吧?一回家,正是拔野草除蟲的時候。
衣身目送他們遠去。一扭頭,向着下一個堵塞點飛去。在那裡,她将與另一撥熟悉的面孔相會。
果不其然,遠遠地,就有人看到她飛翔在半空的身影。于是,下方的人們一陣又蹦又叫。
“小仙子來啦!”
“這裡!這裡!我們在這裡!”
他們已經熟悉了這位成天套着一身黑袍的女孩子,熟悉了她特有的出行方式。他們管她叫“掃帚小仙子”。同時,愛屋及烏地,菲菲也被冠以“仙夜貓子”的昵稱。
老實說,衣身和菲菲都不喜歡這稱号。尤其是菲菲,竭力反對——人家從不熬夜好不好?到點兒就睡覺,可乖啦!衣身說過,熬夜的小孩兒不長個兒!
衣身也不止一遍地為自己正名——“我是魔法師”,可固執的人們堅持認為這麼好心腸的女孩兒怎麼能是“魔”呢?一定是“仙”!
必須得是!
七個月後,疏通工作徹底完成。
白龍川大沙漠還是七個月前的樣子,看上去并沒有什麼不同。可沙漠邊緣的樹都綠了,新栽種的幼苗也抽出了細嫩的葉子。清澈的河水繞村而流,袅袅炊煙帶着無盡的生氣,飄向天際。
生命就是這麼神奇——隻消一點水,它就能勃然生長,綻放出希望!
衣身抖了抖魔法袍上的灰,翻身騎上掃帚。
“完工大吉!”衣身雙手背在身後,腰背挺得筆直,笑嘻嘻地望着回樂,“我回來啦!”
回樂也在笑。
“我以為要花費很久很久呢!沒想到,七個月——”她撮起五指,比劃着,“才七個月,就完工了呢!”
“你很了不起,孩子!”
“那當然!”衣身揚起下巴,随即又謙虛地收回下巴,“大家夥兒都很了不起!可不能把功勞歸我一人!趁着妖蜥沉睡的這百八十年,他們會持續不斷地種草種樹,固沙防沙,努力不讓沙漠侵襲四方。說不定,還不等妖蜥蘇醒,這裡就會又變得天藍草綠人煙如織呢!”
回樂的嘴巴咧得更大了。它隻是一抹沒有實體的城魂,然,此刻,它竟覺着眼眶發酸。
好想流淚哦!
“我該怎麼答謝你呢?好孩子!”
“答謝?哦,不不不!”衣身急忙擺手,“我已經收到很多謝禮了。”她掰着手指頭算,“五羊村的羊羔凍,紅柳村的手把羊肉,黃花村的烤羊蹄,劉家墳村的糊羊頭。。。。。。還有無數的地瓜幹、南瓜幹、腌蘿蔔、烤馍!”末了,她歎氣道:“我想,我都可以很久都不用花錢買吃食啦!”
“你幫了他們很大的忙,這是你應得的。”回樂道:“可是,孩子,你也幫了我。我得答謝你!可是,我很窮。。。。。。”回樂似乎有些難為情,“我曾經很富有。可是,千百年過去了,回樂城坍塌了,城裡所有的一切,包括埋在沙土下的東西,都随着流沙去了遠方。現在的我,什麼都沒有。”
回樂皺着眉抿着唇,顯得苦惱極了,“我該怎麼答謝你呢?”
衣身忽然想起了幾日前做過的夢,“您能告訴我這裡變成大沙漠前是什麼樣子嗎?”
“之前的樣子啊。。。。。。”回樂有些茫然,“太久了——我得好好回憶一下——”
好一片河網密布的水鄉!
往來的鄉人們輕巧地一撐長杆,便靈活地錯身而過。小小的船上,裝載着綠盈盈的蔬果,垂髫小兒坐在船尾,舉着着蓮蓬搖頭晃腦。
挑着單子的農人排着隊進入小鎮,在集市上依次擺起攤位。有賣甜水的小販在巷口叫賣:“回樂飲——回樂飲——回樂鎮獨一份啊——”
忽地,一陣大風裹挾着灰塵刮來。待得風止塵定,再看時,先前密密麻麻的河道便稀疏了許多。
寬闊的大河變窄了,蜿蜒的小河消失了。茵茵水田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平地和丘陵。有行镖的車隊緩緩駛入高大的城池。車隊經過城門時,有包着頭臉年輕的镖師感歎:“可算到回樂城了!我得好好洗一洗!”
風越來越猛,沙塵越來越厚。
出城的隊伍越來越多。太陽被風沙遮蔽了光線,隻隐約可見他們裹得嚴嚴實實,衣衫敝舊。
城外的最後一條河也幹枯了。
漫天飛沙中,走來一行駝隊。駝鈴悠悠,回蕩在枯涸的河床上。帶隊的向導擡頭望向風沙中的城牆。回樂城,依然巍峨,可城門上高懸的“回樂”二字,卻已模糊不清。城牆斑駁,流沙半掩。
“啊——對不起——”回樂十分抱歉,“我走神了。我本該讓你看看以前美麗的白龍川是什麼樣。可是,不知怎麼,我就。。。。。。我就。。。。。。”
它局促地擰着眉,不知該說什麼好——它真心想把那些美好的回憶展示給衣身看,可偏偏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很多,想到了後來。。。。。。
衣身眨巴眨巴眼睛,用力逼回眼中的酸澀。
她很認真、很認真地說:“你放心吧!将來,這裡,還會變成美麗的回樂城。不騙你——你知道嗎?沙棗樹開花了!圍繞着白龍川,沙棗花的芬芳都連在了一起。我想,不久之後,你也能看到花開,聞到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