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已經有很久沒有蜃的消息了——或許,蜃族,真得滅絕了吧。。。。。。”蘇長生歎息道。
“那蜃淵呢?與蜃有什麼關系?”
“蜃淵的來曆,無人說得清。有人說,蜃淵是古蜃的墓地,那裡是一片無底的深淵,是上古蜃族的墓穴。也有人說,蜃淵是蜃氣所化,那裡集中了最為濃烈的蜃氣,沒有任何生靈可以靠近。不過,在各種說法中,有一種說法或許更為可靠,那就是——蜃淵是活的。”
“活的?”衣身驚訝得嘴巴能塞進一枚大雞蛋,“你你你,你是說,那是個有生命的——怪物?”
“不是我說的——”蘇長生扭頭看向衣身,正色糾正道,“隻是有這麼一種說法。”
在天阙宗的藏書閣中,蘇長生曾經在第二十三代宗主的遊記中閱讀過有關蜃淵的記載。為了探究蜃淵的秘密,這位宗主在南荒大海駐留了近兩百年。因此,他對蜃淵的了解遠勝旁人。
這就是為什麼,在諸多有關蜃淵的傳聞中,蘇長生更相信“活的蜃淵”的說法。
“你知道‘船冢’嗎?”
“船種?知道啊!船的種類有——”衣身掰起手指一五一十地解釋,“有小帆船,大帆船,大帆船還包括。。。。。。”
“停停停!”豎着耳朵偷聽了好久的小黑終于忍不住了,忿忿然打斷了衣身,“是‘船冢’,就是船的墳墓的意思!不是船的種類——你個笨蛋!唉,文盲好可怕!”它痛苦地搖着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兒。
“呃——種。。。。。。冢。。。。。。”這一刻,衣身終于體會到了什麼叫“書到用時方恨少”。
衣身難為情地縮緊了脖頸,仿佛備受打擊的小小鹌鹑。蘇長生的視線在她細白秀長的後頸上停留了一瞬,飛快地挪開視線。
“不錯,船冢,就是船的墳墓。大海中,船隻發生海難,是常有的事。這些失事船隻,會在洋流的推動下,緩慢飄入大海中的某個角落,然後,就此停留下來,不再飄移。經年累月之後,這個角落的殘船越來越多,逐漸聚集成一大片。這個地方,就是船冢。”
“正如人的墳墓,在船冢的船,都是死去的船——也就是說,是失去了靈魂的船。”
“死去的船?”衣身疑惑地追問,“還有活的船?船也有靈魂?”
“這是自然。天地萬物,便是一石一木,都有靈魂。隻不過,萬物之靈,并不相同。所以,它們的靈魂,與人、與獸、與花草,都大相徑庭。”
“每一艘船,從它點睛下水的那一刻起,便有了靈魂。它們或載人載貨,穿行在五湖四海間,有如遊魚。這時候,它們是活的船。而當這些船遭遇劫難時,分崩離析,如果不能修複,就會死去。死去的船,便消散了靈魂。”
“那。。。。。依着你這麼說,船冢裡的船,都是被風浪打散,變成片片了?”
“不,恰恰相反。那裡,大部分都是部分破損的船,甚至,還有完好無損的船。”
“完好無損。。。。。。那怎麼會。。。。。。”衣身不解地喃喃道。突然,她面色一凜,澀聲道:“那艘隻有半截的鬼船。。。。。。飛鸢号。。。。。。”
蘇長生眸中含着贊許,點點頭,“那艘鬼船,很有可能便是船冢中某艘失事船隻的靈魂。而飛鸢号若是未能幸免于難,也會在某個時間,出現在船冢裡。”
夜風輕輕吹過。盡管隔着結界,可衣身依然覺出了凜冽的寒意。
“蜃淵會吞沒失事船隻的靈魂,而吐出船隻的殘骸。殘船會飄入船冢,如海中的浮屍,而船魂則陷入蜃淵中。當蜃淵再次出現時,這些船魂就成為被其操控的鬼船,獵殺它選中的食物。”
“蜃淵之氣散布開後,方圓百裡都會成為它的領地。在其中,任何生靈,包括船,都會在蜃氣的侵染下失去意識,繼而滑入蜃淵口中。如果當時你我未能警醒過來,整艘飛鸢号都會在沉睡中死去。”
“既然如此,為什麼又會出現鬼船?”衣身插嘴問。
“我估計,那是因為你我醒來後,被蜃淵察覺。鬼船是沖着你我而來的。倘若我們無法抵擋住鬼船的沖擊,飛鸢号照樣難逃一劫。”
“蜃淵。。。。。。這麼聰明嗎?”衣身難以置信。
“所以說,它是活的。”蘇長生擡指,點了點頭側。
“雖則蜃淵厲害,蜃淵之氣卻最忌不穩。但凡有風波水浪,就會影響蜃淵之氣的平穩,不利于維持其幻象。”
“所以,正如你我所見,鬼船依靠蜃淵之氣被托浮在海面之上,正是為了避免受到海面波浪的影響。而月光被蜃淵之氣隔絕,也是為了将潮汐的力量壓制住。”
“我明白了!”衣身突然大叫,“所以,你要我把風浪掀起來,就是為了讓蜃淵之氣受到波動。後來,鬼船落在海面上,正是因為蜃淵之氣再也無法穩固地托舉。而我被攻擊,也是因為蜃淵不想我掀起風浪。對不對?”
“不錯!”蘇長生眸中贊許之聲更甚,“隻要落于海面,蜃淵之氣所維持的鬼船幻象就必然會受到風浪的破壞。蜃淵之氣無形無質,最難毀滅。而要消克它,唯一的手段就是斬斷它,使其難以為繼,繼而驅離蜃淵。”
“。。。。。。所以說,你隻是把蜃淵攆走了?”衣身想想她陷入鬼船中的可怖遭遇,滿心的不甘。
“我學藝不精,隻能做到這一步。”蘇長生将衣身的懊惱看在眼裡,卻并不多說什麼,隻淡淡地調侃了一句。
“。。。。。。好吧——不管怎麼說,你救我出來,我一定會報答你的救命大恩滴!”
“嗯,梳打餅幹快吃完了。盡快做些新的餅幹給我。”
微笑在衣身面兒上僵住了——呃,您老人家還真是不見外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