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轉頭,便見客戶骈指夾起一片梳打餅幹,疑惑地細看。
“哦,這是梳打餅幹,乃小店獨有的茶點,僅此一家,别無分号。客人不妨嘗嘗,很是獨特。”衣身竭力鼓推,腳跟卻偷偷後挪,手中的托盤也不知不覺地豎起來,悄無聲息地擋在胸前。
客人輕輕掰下一塊,放入口中。
衣身略帶緊張地望着他,托盤已經舉到了下巴前。
“。。。。。。唔,還不錯。。。。。。”客人閉緊嘴巴将食物咽下,這方開口評價。畢竟,這梳打餅幹的特點就是“幹”,一不小心就會幹渣四噴。所以,衣身已經積累了足夠的經驗。
不過,顯見這位客人很有素養,不會一邊吃一邊說話,也就避免了尴尬。衣身悄悄吐出一口氣,将托盤下移到胸前。
萬事皆可作假,唯有對食物的喜惡作不得假。衣身一眼就看出這位客人沒未撒謊,心下歡喜起來。
梳打餅幹是她跟着瑟西夫人學來的,學得很用心。隻不過,相較瑟西夫人做的梳打餅幹松脆酥香,衣身的成果就差了那麼“一丢丢”——就口感而言,仿若牆皮。究其原因,是因為現今她手頭沒有蘇打粉,隻能将幾種魔法藥水混合,提取出類似的物質。
衣身很喜歡吃自己做的牆皮餅幹!隻可惜,這世上與衣身有同樣品味的人不多。但凡點了梳打餅幹的客人,無一例外地都以滿嘴噴渣表示了對這種食物的不可接受。時至今日,也就隻有面前這位客人,表現出不同俗流的品味。
衣身難得遇見同好者,笑容中多了幾分真誠,“客人果真喜歡嗎?那再嘗嘗這杏仁蛋黃糕,也是小店獨有的茶點,松軟綿甜,入口即化,配茶是最妙不過的。”
客人掐下一小塊蛋黃糕,放入口中。可很快,他就輕攢眉頭,用一整杯茶水送下了口中的食物。
“不。。。。。。不喜歡?”衣身有點結巴。
“。。。。。。略甜了。”
“哦,客人喜歡鹹口的呀?那何不嘗嘗小店的熏筍和煎香幹,醬香濃郁,絕對好味!”看在提成的份兒上,衣身不遺餘力地推薦。
“。。。。。。如果不麻煩的話,何不坐下來與我說說?”客人的視線在茶點瓷盤間遊移,顯得有些猶豫。
“呃。。。。。。”衣身回頭望了望無聊地正在嗑瓜子的老闆娘,擡手撓了撓腦袋,擠出個幹笑,“客人不嫌冒昧的話,我就給您說說?”
“嗯,說說。”
蘇長生不動聲色地觀察着眼前的女孩兒。
相較前一次,今日再見時,女孩兒已經長高了不少——蘇長生心下算了算,恍若驚覺已經相隔一年半了。難怪!
女孩兒的容貌略略張開了些,面容愈發清瘦,仿佛一竿将将抽長的青竹,稚嫩猶存,而袅娜微現。看上去,她似乎過得不太好。衣衫洗得發白,搭在桌沿上的手背肌膚幹而糙,幾個暗褐色的斑點似乎是源自燙傷的殘疤。
蘇長生心裡有一點難過。
在這家茶社門口乍見女孩兒時,他是驚愕的,更是有點小歡喜。
自明珠島一别,他忙于尋找七師弟的下落,更要暗查水晶宮的秘密。隻有在難得的小憩空餘,他才會想起那個冒冒失失的女孩兒。
他眼見着她騎着掃帚一飛沖天。而當他再從山洞中出來時,便聽到島上各處都在議論——
“那毛賊死了嗎?”
“自然是死了。須知我們照主事的箭法可得到過龍王老人家親贊呢!”
“居然敢偷到水晶宮頭上來!真是不知死活!”
蘇長生心裡覺得有些沉重,不大舒服。那時,他怎麼就沒叫住那女孩兒呢?隻要攔下她,是不是她就不會被射死了?
從不欠人情的蘇長生,覺着自己欠了那女孩兒的好大一份情。
之後的一年半,他輾轉于各地,足迹幾乎踏遍了東海各處。他收集到越來越多有關水晶宮的線索,可距離要徹底揭開陸上龍王的秘密,還差得很遠。
為此,他愈發警醒——這正說明陸上龍王的勢力和圖謀,遠超想象。
下山已經有好幾年了,蘇長生需要返回師門一趟。一來,要把手中的線索彙集整理一番,向師父做個交代。二來,陸上龍王的觸角已經延至東土大陸。他要循着有關線索去探查東土的一些情況。
海花島是蘇長生東海之行的最後一站。在這裡,他要登上駛往東土大陸的航船。然,他卻做夢也沒有想到,居然在一家小小的簡陋的茶社中,見到了久違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