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看城主府外空蕩蕩,冷清地連個鬼都不去,實則——”小黑刻意拉長了腔調,眼角餘光意味深長地瞥了一下衣身。隻可惜衣身隻顧抻長脖頸張望,竟不曾看到小黑的動作,委實白瞎了小黑一番小心思。
沒人捧場好寂寞呀!
它暗暗氣惱地瞪了衣身一眼,在她的催促下慢吞吞道:“實則内藏殺機。”
“殺雞?什麼雞?”衣身蓦然瞪大眼睛,“城主府裡有屠宰場?”
“啊呸!”小黑險沒給這文盲氣得厥過去,怒吼道,“殺機!殺機!!殺機!!!不是公雞,也不是母雞,更不是辣子雞!”
“那是什麼雞?”衣身隐隐覺得這個詞有點耳熟,似乎在什麼書裡看見過,可說到這個發音,她就不由自主地直咽口水——沒辦法,天香樓的“椒香炸仔雞”堪稱絕味!若不是價格高得恐怖,她一個人就能吃掉三份!
小黑氣得擡手往自己脖頸間一劃,“殺機?聽懂沒?既是那個——嗝!”它腦袋一歪,做了個嗝屁咽氣的姿勢。
“哦哦哦!”突然間,衣身恍然大悟,“殺氣!殺氣!我懂!拜托——你的口音也太重了,得學着說普通話!來,跟我念——氣,七一氣!”
這一瞬,小黑隻覺得氣沖鬥牛眼冒金星——我謝謝你哦!活了将近三百年,頭一回被嫌棄發音不标準!
真是氣死個人啦!
好半晌,小黑才緩過勁兒來。氣歸氣,可該提醒的話還是當說。
“我鄭重警告你哦——”小黑闆着面孔道,“别看城主府門口連個侍衛都沒有就小瞧了那裡。須知,能轄制住這偌大的海市,城主的手腕定然不同尋常。所以,沒事兒别去城主府附近溜達,當心天降橫禍,到時候,隻怕你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曉得!”
“我幹嘛要去城主府溜達?”衣身很不滿小黑這副教訓人的口氣,“那裡沒花沒草,我吃飽了撐得啊!”
“嗯,你記得自己的話就好!”小黑懶得再與她多廢話,“呲溜”從樹上竄下去,邁着四方步,慢吞吞地往财神廟方向而去。
“诶,等等我!”衣身急忙跟上去。
此刻,已過了黃昏時分。
日頭浮在水面上,眼見就要沉入海底。磅礴的晚霞光芒照在粼粼海面上,又被海水反射回天空,映得西邊的天際火紅一片,如野火燎原,耀人眼目。
這個時辰的财神廟,遊客稀少。而廟祝也在煮飯燒湯。偌大的廟宇中,竟沒幾個人影。
衣身緊追着小黑進了财神廟的正殿。
甫一邁過門檻,便對正面對着自己笑眯眯的财神爺給駭一跳。
——這财神爺,竟張了一張元寶臉!
不不不,準确的說,是個長了五官的金元寶!
豐腴的面頰,高鼓的腮幫,聳起的額頭,怎麼看,都是一隻金燦燦招人愛的大元寶!元寶财神笑眯眯地俯視着下方,唇角高高翹起,圓圓的鼻頭紅潤鮮亮。不同于其它地方的财神爺身着官服雙手捧笏,這位元寶财神卻是一襲赤金色的員外服,頭戴紗巾,雙手抱拳握于胸前,宛然是位正笑着招攬生意的胖掌櫃,委實讨喜得很!
衣身恭恭敬敬地沖着元寶财神上了三炷香,心中禱告了好一會兒,這方起身。待得邁出正殿,小黑低聲問道:“你求了什麼?”
“自然是求财神爺保佑我把那些東西統統賣個好價錢,發筆大财。”衣身實話實說。
“你倒不貪,難得!”小黑敷衍了一句,卻并不看好——就那堆不曉得啥玩意的破爛兒,還想賣個好價錢?這不是為難财神爺他老人家嗎?
“話說這位财神爺有點特别呀?”不好才拜過财神爺就對人家指指點點,衣身隻得委婉地換個問法。
“那是自然——普天之下,隻有海市的财神爺是這樣,絕無僅有。”見多識廣的小黑立馬有了精神,意欲給這沒見識的娃上一課。
“海市孤懸海外,往來的都是八方客商。他們信什麼的都有,各自不同,可獨有一樣,卻是大家都信的。你猜猜,那是什麼?”小黑又想賣關子了。
衣身眼珠一眼,心下了然,“一定是金元寶!”
“不錯,孺子可教!”小黑老氣橫秋地點點頭,隻是遺憾自己的胡須偏往兩邊長,下巴上光秃秃的,莫得三縷長髯可以捋一把,“天底下做生意的,沒人不愛金元寶。所以,這裡的财神爺自然是長了一副衆人皆愛的好相貌。莫說财神廟裡是這般,便是海市的各家商鋪裡,供着的财神也是如此。”
“原來如此!”衣身猛然想起這幾日逛街時,在許多商鋪的門窗上都能看到金元寶的紋飾。原以為這是海市獨有的審美觀,俗氣得緊。可現在看來,卻是一種坦誠的生活态度——愛錢,就要愛得明明白白毫不遮掩,縱俗氣,也俗氣得可愛。
夜幕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