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靈鹫峰?
衣身歪着腦袋瞅了好半晌這四個字,越瞅越眼熟,總覺着曾經在哪本書裡見過。她努力搜索着記憶深處,可偏生這會子就怎麼也想不起來。
算了!不想了!
她氣餒地鼓起腮幫。
衣身慢吞吞地行進在山道上。除了依然昏睡不已的菲菲,隻有時來時去的雲霧陪伴着她。
雖則是在山中,卻不聞鳥鳴蟲嘤,亦不見流水潺潺,便是一株樹一棵草也沒有。兩側是陡峭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筆直的崖壁,前後是逼仄狹窄的山路。無論是擡頭向前,抑或低頭回望,入目的,隻有一道道望不到盡頭的石階。石階彎彎曲曲,蜿蜒盤旋,拾級而上,走不了多遠,就會遇到拐彎。嶙峋凸起的山石擋住了視線,令人恍惚間覺着這山路永無止境。
突然,衣身停下了腳步。
先前,在行走時,她隻聽到了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單調的節奏會麻木神經,若非心底預埋的警惕,她覺着自己甚至可以如傀儡般一邊邁步一邊打盹兒。
然,就是這點警惕心,令衣身敏銳地覺察到身邊似乎有些異樣。
她半側着身子,微微仰起頭,望向山壁。
鐵灰色的山壁,深淺之色交錯斑駁,仿佛太陽的影子,又似乎是雨後淋漓的殘痕。凸起的地方,一層層岩礫如書頁般翹起,似乎在等待有緣人前來窺探其中的秘密。
衣身的視線落在距離頭頂不遠處的山壁上。
一團濃白的雲霧自山壁前緩緩移開,露出了其後的景象。
那似乎是方神龛,又仿佛是個窠臼。
半凹進去的山壁上,雕刻着細小精緻的人像。然而,這些人像卻在動!
僅有指節大小的人像,有的在伸腰,有的在打哈欠,有的則在無聊地東瞻西望——而當視線與衣身正對上時,衣身清晰地看到了小人面上略怔的神情。
它們——或者應該說,是他們,仿佛将将從睡夢中初醒,猶自帶着慵懶和迷糊。
突然出現的陌生人并沒有吓着小人兒。相反,他們似乎并沒有生出多大興趣來,除了頭一個發現衣身的小人兒,其他小人兒隻不過懶洋洋地斜睨了衣身一眼,便繼續做自己的事——伸懶腰,打哈欠,發呆。。。。。。
與衣身視線相對的小人兒,突然笑了。隻是,他的笑容既不天真,也不可愛。他的唇角隻是微微勾起,眼中卻并無笑意,反倒浮上一層可疑的嘲諷。
衣身曉得這種笑——這是一種帶有藐視意味的冷笑。
她不由心下一顫——他為什麼要對我冷笑呢?
衣身急忙向後倒退兩步,後背便靠在了右側的山壁上。她吓得猛一轉身——還好,這邊的山壁上沒有神龛,沒有窠臼,沒有小人兒。
她不再停留,趕緊擡腳就往上走。
轉過一處拐角,又一個半凹進山壁的石窠出現了。
依然有會動的小人——有的,懶洋洋地斜倚在石壁上,眼神呆滞,五官木然,不知在想什麼;有的,則目不轉睛地盯着衣身,嘴角處緩緩綻開一道難以琢磨的笑紋。
衣身不敢停留,加快了擡腳的速度。
山壁上的石窠越來越多。不獨左側,右側的山壁上也出現了石窠。
石窠越來越大,其中的小人也越來越大,而衣身心底的寒意則越來越濃。
當石窠中的人像有如真人般大小時,衣身再也走不動了。
她扶着酸痛的膝蓋,一邊喘氣,一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遭。
左前方的石窠,仿佛是間男生宿舍。靠門的席榻上,一個年輕男子正居高臨下地望着衣身,神情中帶着幾分好奇。他的闆寸頭有些淩亂,殘存着晨起的潦草。赤裸的上半身斜靠在床背上,雙腿微屈,一張薄毯蓋住腰腹,唯有右腳自薄毯下探出,憊懶地垂了下來。
而在他身後,幾個略小一點兒的人像則一派放空躺平的姿态。無聊、麻木、昏沉。。。。。。與其說這處石窠像間男生宿舍,倒不如說更像是擁擠逼仄的囚籠。
——盡管沒有鎖鍊和栅欄,可衣身卻能感受得到那幾欲令人窒息的壓力。
“你能出來嗎?”衣身輕聲問道。她的手縮進袖袍裡,握緊了魔法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