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這麼說,其實也是在寬慰莊寶林,怕她因為别的後妃也有孕而多心。這卻是她多慮了。自有孕以來,莊蕖身上受到的關注一下子多了不少,令她很不适應。燕昭媛位份高,又有燕太後作靠山,她有了身孕,自然能分走一部分宮中衆人的注意力,對此,莊蕖樂見其成。
卻說中秋過後,因為燕昭媛有孕,宮裡很是熱鬧了一陣。先是燕太後厚賞了自己侄女,接着永熙帝與邢皇後也都有賞賜給燕昭媛。其他後妃也紛紛給燕昭媛送了賀禮。和莊蕖一樣,燕昭媛的日常用度,也在原先的定例上加了一半。
這是燕昭媛嫁給永熙帝六年以來,第一次有孕,欣喜之餘,自然諸般謹慎。燕昭媛身為九嫔之一,其排場自然不是莊蕖能比得上的。每日來華甯宮請安,都見她坐着步辇,由宮人前後簇擁着過來。若是哪天稍有不适,便直接告假,十日裡,倒是有五日是不來的。雖然說邢皇後也囑咐過莊蕖,教她不舒服時可以不過來請安,但莊蕖可不敢像燕昭媛這麼随心所欲。
不過,這倒也不怪燕昭媛張揚。燕昭媛這一胎,懷像并不算太好。她這麼多年才懷了一胎,可見不是易孕的體質。因此,燕昭媛對這來之不易的一胎,是十二分的小心謹慎。為了保證胎兒的健康,她還向永熙帝提出,從燕太後那邊請一位精通産育之事的嬷嬷來蘭林宮,照顧她的日常飲食和起居。
昭媛屬于嫔位,這個位分的後妃,有八個宮女,八個太監服侍,加上兩個管事,人手已是盡夠了。宮裡又有太醫随時待命,燕昭媛這個要求,雖然不算過分,但也有多事之嫌。不過無論如何,燕昭媛肚子裡的孩子重要,永熙帝也沒說什麼,把蘭林宮的事都托付給邢皇後照看。
邢皇後身為六宮之主,當然無法推脫,不過她也向永熙帝提議道:“聖上,如今宮裡有兩個人有孕,既然給燕氏配了人,也不好厚此薄彼,妾想着,延春苑那邊是不是也給添一兩個人服侍才穩妥?莊氏年輕,又是新人,更需要有經驗的人照料。”
合情合理的要求,永熙帝自然不會不贊成,于是,中秋節過後不久,茉莉的師傅谷嬷嬷便領着一個有些歲數的老嬷,來了延春苑。
“請莊寶林安。老奴是奉皇後娘娘懿旨,帶人過來給寶林的。這位是蘇氏,在宮裡服侍貴人多年,最是熟知孕産上的事情。皇後娘娘恐寶林年輕,宮中又人手不夠,特派了蘇氏過來伺候寶林。寶林若有什麼孕産上不懂的事情,都可以問蘇氏。”
延春苑突然多了個人,莊蕖主仆四人都有些不适應。但一來人家是邢皇後派來的,二來有個有經驗的老人在,多少是個好事,因此莊蕖感激地向谷嬷嬷表達了對邢皇後的謝意,送走谷嬷嬷後,又客氣地接待了這位蘇嬷嬷。
“老奴給莊寶林請安。”蘇嬷嬷看上去不大愛笑,但是給莊蕖行禮時,卻是依着規矩,一絲不苟。
“嬷嬷請起。”莊蕖道,“既然嬷嬷是皇後娘娘派過來的人,自然是有能為的。我年輕,對這生産的事也不大懂得,這接下來半年的功夫,便有勞嬷嬷操心了。”
“寶林放心。老奴雖不能說有多高明,但這麼多年在宮裡,也服侍過幾位孕婦,接生過十幾個孩子了。皇後娘娘命老奴來延春苑照顧寶林,老奴定然竭心盡力,護寶林平安生産。”蘇嬷嬷回道。
柴玉在一旁聽着,心說這位蘇嬷嬷口氣還挺大,想來一定有過人之處。她聽說燕昭媛那邊才添了個老人,這邢皇後就派了蘇嬷嬷過來,倒也一碗水端平,看來真是想要做個“賢後”了。反正,對延春苑來說,莊寶林有個全天候的健康顧問,柴玉也能跟着宮中老前輩學習,怎麼也不算是壞事。
不過,蘇嬷嬷畢竟在宮中多年,資曆深厚,又是奉了邢皇後之命來延春苑,因此一到莊蕖這兒,便很自然地指點香雪和柴玉做事。柴玉一個新人還好,香雪之前是延春苑的管事宮女,現在蘇嬷嬷眼看着就要取代她的地位,也不知她有何感想。
要說這蘇嬷嬷,也确實是有本事的。自從她接管了照顧莊寶林這個孕婦的差事,便對莊寶林的日常起居做了一個全新的規劃。她并不像柴玉以為的此時大多數人的觀念那樣,認為孕婦要多吃多睡多靜養,而是主張讓莊寶林每日至少要出趟門,在宮裡各處走一走,不能一味的進補而不運動。蘇嬷嬷聽說莊寶林平日有習字的愛好,也勸她繼續保持這個習慣,每日抄一篇書,說是可以凝神養性,對孕婦和胎兒都有好處。
莊蕖對這位宮裡老人也是相當信服,很是聽蘇嬷嬷的話。于是這日上午,莊蕖去華甯宮請安回來,便帶着香雪和柴玉,走進了禦花園,打算賞玩一番。
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花園裡的風光自然又與夏日時不同。涼爽的秋風送來陣陣桂花的清香,吹得人心曠神怡。莊蕖随意地在園子裡閑步,不知不覺就來到了綠波池邊,走上小橋,進了池中心的寄幽亭。
五月裡她來這座小亭子時,還是和牛婕妤一起。就是在這裡,她們遇見了永熙帝;也是在那天,莊蕖被永熙帝召見,才有了如今腹中的胎兒。
回想起當時的情形,雖然已經過去三個多月,莊蕖還是有些臉紅,心裡卻泛起了一絲甜意。她望着環繞着亭子的綠波池,池中的荷花大部分已經枯萎,隻留下稀疏的幾枝,不負昔日的茂盛。
不因不由地,眼前的場景,讓莊蕖忽然想起,同樣是那時候,自己似乎做過一個奇怪的夢。
她記得在夢裡,自己正在綠波池旁欣賞荷花,卻發現天上的明月落了下來,投進她的懷裡。這夢雖然莫名其妙,莊蕖也一直沒去回想,可今日一琢磨,夢到明月入懷,然後自己就有孕了,這個夢,難道不正是一個預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