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夏本來長得就顯小,這會兒嘴角下壓垂頭喪氣的,像足了受了委屈求安慰的孩子。
淩末往邊上挪了挪,掀起毛毯的一角。
雙夏穿着自己毛茸的睡衣,把鞋一脫鑽進毛毯,兩個人一起窩進了沙發裡。
“身體好些了嗎?”淩末先開口問道。
“嗯。”雙夏搓着毛毯的角,說:“吐完就舒服了。”
“回來吃過東西了嗎?”
“嗯,一哥給煮了面條。”
“好的。”
太安靜了,在這樣的環境裡,有些事情很難說出口。
淩末手撐着沙發,探身從茶幾上拿過電視遙控器,随便開了個節目。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兩人隻是在看電視打發時間。
暴擊聽到動靜,不知從哪個角落裡跑出來,一躍跳道淩末腿上選了個舒服的姿勢盤成一團。
屁股上還沾着灰塵,淩末幫他拍掉,又順了順亂糟糟的毛。
雙夏看着淩末撸着貓,悄悄開口說道:“我小時候,家裡氛圍不太好。”
知道他準備好了,淩末沒有打斷。
“我...”雙夏停頓幾秒才說出口,“我爸總打我媽,打完就出門,喝得醉醺醺的回來繼續打,有時會連我一起打,最初媽媽會護着我把我藏起來,但時間一久,她扛不住就崩潰了。”
“後來她也打我。”雙夏說話聲帶着點鼻音:“邊尖叫,邊打我。”
淩末摸貓的動作一頓,偏頭看過去。
“不過她沒撐多久就走了。”雙夏無奈地笑了一聲:“那個時候年紀還小嘛,心理素質差,之後再聽到這種尖叫聲就會控制不住自己。”
一口氣說完,雙夏松了口氣,靠在沙發上感覺渾身都輕松不少。
“長大以後,幾乎聽不到這種尖叫,我也一直以為我沒事了。”說到這裡,雙夏突然又坐直身體,表情很專注地看着淩末,說,“末哥,我不是故意隐瞞的,我真以為自己已經好了。”
“我知道。”
淩末看着他,知道他雖然說了,但其實并沒有說全。
媽媽是怎麼走的,走了之後爸爸還有沒有打過他,在那樣的環境裡他是怎麼長大的,長大後還能這樣積極樂觀。
雙夏用最簡單的話,解釋了自己最深的痛。
淩末不打算追問,知道這些就足夠了,但他沒隐藏住自己眼裡的心疼,看他的時候緊緊皺着眉。
“哎——”雙夏吸了下鼻子又推了推淩末,像要把這個氣氛推散點,“你别這麼看我,其實都過去很久了。”
“可能是現場人實在太多,我又沒有心理準備,所以才會....”雙夏的聲音越說越小,“但我也不确定下次上場會不會又...末哥,你要是有其他人選,可以換了——”
“謝謝你願意告訴我。”淩末打斷他,說,“作為交換,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
“啊,不用的不用的。”雙夏連忙擺手,“哥,我相信你,你不用和我交換,而且我這也不算什麼秘密,沒什麼不能說的。”
“那我自己想說行不行?”淩末問他,“你願意聽我說嗎?”
那雙夏自然是願意聽的,他點頭說好。
“其實,我也有病。”淩末開門見山道。
雙夏睜大了眼睛:“什,什麼?”
“我怕黑。”這三個字他幾乎是用氣音說出來的,“晚上睡覺都得開着燈,沒辦法在沒光的環境裡待着。”
“啊!”雙夏反應過來:“所以基地裡有那麼多感應燈。”
他第一次發現的時候還被吓了一跳,不是沒見過感應燈,隻是實在沒見過那麼多。
基地裡幾乎每走幾步就會有一個,因為小而且裝得隐蔽,他在基地那麼長時間,都完全沒察覺,那天還是因為睡前喝多了水,半夜要上廁所才無意發現的。
他一出房間門就有一顆感應燈亮了起來,雙夏還在心裡覺得淩末太細心,怕選手磕了碰了。
可他沒想到的是,感應燈走兩步就會多亮一顆。
他特地試了試,不止是房間到廁所有,幾乎整個基地到處都是,他在半夜不管走到哪個角落,都會有感應燈亮起。
就算不開大燈,也可以毫無障礙的四處走動。
他當時腦中還有個不太貼切的念頭,感覺自己再走星光大道。
但雙夏萬萬沒想到,裝感應燈的原因,竟然是淩末怕黑。
雙夏問:“為什麼會怕黑的,是從小就怕嗎?”
他也聽說過,有些小孩子小時候看多鬼故事的話會怕黑,可能到長大也好不了。
但淩末卻說不是:“從退役後開始的。”
“剛退役的時候鑽牛角尖,把自己關在漆黑的房間裡睡了很多天。”淩末很慢地說着,“不敢醒過來,因為清醒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比賽畫面,台上台下的樣子。”
“然後呢?”雙夏震驚地問。
淩末:“後來就待不了全黑的地方,總能想起當時的心情。”
“那,那後來你是怎麼...”雙夏有些支吾,不知道怎麼說才合适。
“怎麼出來的?”淩末替他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