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若楓來找她,跟她提起呼延酬倒是提醒了她。
如今金玉霜已經拿到了,她在水南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去做,而做這件事,她需要呼延酬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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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酬和朱鏡離赤裸着躺在床上。朱鏡離一手撫上呼延酬的胸口,道:“隻有這樣,我才能切實感受到你還在我身邊。”
呼延酬握住朱鏡離的手。
之後呼延酬打來熱水,自己和朱鏡離将身子清洗了。穿上衣服後,他正對着窗戶整理衣襟,卻忽見窗外濃重夜色中,一道人影模模糊糊地出現。
呼延酬臉色變了。
那道人影就這樣直直矗立在屋外,那人的表情也暧昧不清。
來到院中,呼延酬森冷道:“姬花青,你居然還有臉在我面前出現。”
姬花青道:“隻要能達成目的,命我都可以不要,臉皮又算得了什麼?”她語氣突然變得生硬,“更何況,這話應該由我來說,你們夫婦将我籌謀了數年的計劃毀于一旦!”
呼延酬道:“那也是你自作自受,若不是你暴露了我的身份,又怎會引出後面那些事?”
姬花青将手一攤,怒道:“還要我說多少遍啊?我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你的真實身份!跟人說這些我能得到什麼好處?你能不能動動你的腦子,若我向那些人透露了你的身份,為什麼你來時我還要傻站在那不走?等你把我的身份也說出來嗎?然後給你陪葬?”
姬花青攤手,呼延酬才注意到她右手手掌纏了幾層白色的紗布。
是之前江邊一戰時……
他這才開始好好看姬花青現在的樣子。
她将之前那身褐色對襟衣衫換成了黑色交領,頭發也不再盤起,而是散下來,發尾以發帶系住。呼延酬注意到她的頭發短了一截,之前長至過膝,現在則剛好到大腿根部,應當是将之前被火燎到的部分剪去了。
呼延酬沉默片刻,道:“好,我就當不是你。你來這幹什麼?”
姬花青道:“來延續我們的合作。”
呼延酬皺眉:“合作?”
姬花青道:“我們一起去殺了陶洛。”
呼延酬道:“哈,殺他不是很容易?你自己去就行了,找我作甚?”
姬花青眉毛壓低,眼眸卻往上擡,看着呼延酬道:“你是真傻還是想搪塞我?陶氏手下那四個人哪一個是好對付的?”
呼延酬道:“你為什麼要殺他?”
姬花青道:“他冒犯了我,我咽不下這口氣。”
呼延酬道:“不好意思,那是你的事,跟我無關。”
姬花青道:“他也是殺害你兒子的兇手,若沒有他挑唆……”話還未說完,呼延酬就一把扯住姬花青的衣領。
姬花青被迫踮起腳跟。
她的臉和呼延酬的臉之間的距離一下拉近了,她面無表情地看着呼延酬 。
呼延酬道:“如果你是在鏡離面前說起這些,我會殺了你。”
姬花青道:“那太好了,她現在不在這。”
呼延酬看着姬花青,咬牙切齒道:“麒兒屍骨未寒,可你在這裡,若無其事地在身為他父親的我面前提起他被殺的事……姬花青,蛇都沒你冷血。”
姬花青将呼延酬的手拍開,道:“所以你是要放任姓陶的不管了?哼,呼延酬,搞清楚狀況,我們可是那群人口中的‘妖魔’!他們之前是撤退了,可現在說不定就在某個地方做着擒拿我們的準備,才不會管你兒子的屍骨寒沒寒!可你在做什麼?你這是怎麼了?過了幾年舒坦日子,連一點江湖人的警覺和緊迫都沒有了?你現在跟被拔掉爪子的鷹有什麼區别?”
呼延酬冷冷道:“我才不管你的事,而我的事也用不着你管,我呼延酬就算是死了,也跟你沒任何關系!姬花青,今晚是你我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面。以後你若還敢出現在我面前,有什麼話,就跟我的槍說去!”
姬花青眼角微微抽動。
過了一會,她道:“呼延酬,我今晚來找你,是順便來問問你要不要給自己兒子報仇,不是來求你。誠然你是個很好的幫手,但我也不是非要你不可,不管有沒有你,我都會去找那幫人。”說畢轉身離去。
姬花青走出幾步後,呼延酬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姬花青,你的心不是肉做的,你的心硬得像石頭。你這樣的人,永遠不懂什麼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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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薊城中,陶府。
室内紅燭高照,彌漫着膩人的甜香。
一張六尺闊的大床上,陶洛正和數名姬妾胡亂攪作一團。今天他剛過門了新的一房小妾,洞房花燭時,他說:“新人雖好,可也不能冷落了舊人。”于是将這段時間寵愛的幾名姬妾都叫了過來,一同快樂。
正當床帳内莺聲燕語時,一道寒光破帳而入,直插入了陶洛心口。
帳外,姬花青側身對着床帳,握緊劍柄往外一拔。
劍刃一下從陶洛身體裡抽出,帳子上濺起一道血痕。薄薄的劍刃從帳内退了出去,唯在那上好的銷金錦帳上留下一道極細的缺口。
在衆女尖叫聲中,姬花青步至窗邊,足尖一抵地,從窗戶翻了出去。
随後,陶韬跌跌撞撞奔至陶府内放信号煙花的樓閣前,他的手剛觸上閣門,就被一劍刺穿身軀。
劍從他後背刺入,劍刃從前胸破出,伴随着嗤的一聲響,姬花青将劍拔出。
陶韬從樓梯上滾下,順着他滾過的路徑,一級級階梯上留下淅淅瀝瀝的血迹。
姬花青“呼”地吐出一口氣,心裡有目的達到的滿足,同時又感到有什麼地方不對。
陶府的守備,說實話,很薄弱,不過也是多虧了這一點,姬花青才能在幾乎沒有任何阻礙的情況下殺死陶氏父子。
可府裡面護院少也就算了,上官鳴呢?候臣虎呢?沙英龍解貔呢?
難道這四個人身為陶氏下屬,平時卻并不待在陶府?
姬花青越想越不對,低頭看着陶韬屍體,心想:失策,殺早了。
之後姬花青撬開了一個陶府下人的口,從他那裡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抓誰?”姬花青覺得自己需要确認一下。
“就是那個……那個……魔教的……左使,叫……呼延……什麼的……”這名下人平日安守府中,并沒有見過姬花青,所以也不知道眼前女子便是魔教右使。
呼延酬畢竟是玄同教左使,陶韬和陶洛知道他難以對付,而上一次也是上官鳴等四人出馬才将呼延酬制住,所以這次陶韬讓這四人率領着一部分家丁去找呼延酬。雖然調走上官鳴等人會讓陶府守備空虛,但陶氏父子也沒想到姬花青會剛好在這個時候殺過來,這才丢了性命。
她一開始說什麼來着?這些人果然不死心。說不定陶韬正是想着抓住魔教的人,之後好在新主面前邀功呢。
何況她和呼延酬還是教中地位僅次于教主的二使者,是這些正派人士眼中的大魚。
姬花青覺得自己就是這些正派人士用來提升聲望地位的、活的階梯。
不過這樣一來的話,呼延酬和朱鏡離豈不是危險了?
姬花青略一思索。
關她什麼事?
呼延酬都那樣跟她說了,二人以後各走各的,誰也别管誰的事。
更何況她來臨薊本來就隻是為了拿到金玉霜,而到目前為止,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她已經被卷入了太多麻煩事中。
如今該辦的事已經全部辦完,她也不會再在臨薊多待了。
姬花青打定主意,飛身離開了陶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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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酬突然從床上坐起,道:“不好!”
朱鏡離道:“怎麼了?”
呼延酬轉頭看向妻子,道:“有人來了,還不少!”
朱鏡離聞言也驚得一下坐起,道:“酬哥……”
呼延酬握住朱鏡離的手,道:“别慌,你去守在煙兒身邊,我出去看看。無論發生什麼,千萬不要出來!”
朱鏡離也握住呼延酬的手,道:“酬哥,你……一定要小心。”她雖如此說,但語氣滿是擔憂,最後甚至帶上了哭腔。
朱鏡離說這句話,自己都覺得好蒼白,蒼白得令人絕望,但她除了說這話,也沒有其他辦法。
呼延酬提槍來到屋外,隻見外面站着一群人。最前面并排站着的四人分别是上官鳴、候臣虎、沙英龍、解貔,四人身後則是陶氏家丁。
砰——當——
兵刃撞擊聲不斷響起,這之間又夾雜着拳腳相碰的悶響。
上官鳴等四人圍着呼延酬不斷出招,而在周圍,已經橫七豎八躺了不少陶氏家丁。
呼延酬将長槍舞開,候臣虎、沙英龍、解貔同時進攻都無法近呼延酬的身,在一旁觀戰的上官鳴看準時機,向呼延酬縱越而去,闊劍豎直下劈——
呼延酬隻覺槍杆劇震,連帶着握槍的雙手都抖動不止,并且麻得幾乎喪失了知覺。
他止不住地向後退了兩步,嗖的一聲,一枚袖箭打中了呼延酬的手臂,就在這時,解貔在呼延酬身後,提起膝蓋撞中了呼延酬背心。
呼延酬又踉跄着向前撲出幾步,同時吐出一口血。
朱鏡離在屋内抱着呼延蘭煙看到這一幕,一顆心如受重擊,叫道:“酬哥!”沖出屋子朝呼延酬奔去。
呼延酬大吼道:“别過來!快走!”說話間又受了沙英龍一掌,候臣虎一刀。
朱鏡離仍不願離去,見呼延酬又受了幾處傷,繼續朝他所在的方向踏出了兩步。呼延酬又擔憂又焦急,顧不了那麼多,竟口不擇言道:“我叫你别過來你聽不懂嗎???走!!!”
忽然,呼延酬眼前黑影一晃,劍風撲面,接着銀光幾閃,正圍攻他的幾名陶氏家丁中倒下兩人,而候臣虎、沙英龍等也都被逼退數步。
剛才還圍着自己密不透風的包圍圈潰散,呼延酬眼前瞬間一片清明。
“過來的是我,這下你總不心疼了吧?”
呼延酬定睛望去,隻見姬花青從天而降。
“我這樣的同僚,你就是打着燈籠也找不着啊。”
她眉眼彎彎,嘴角勾起。
“對吧,呼延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