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妻子正在大洋彼岸出差,她與海外家族聯手,希望通過新能源與生物技術進一步拓展北美市場,擴大自己商業帝國的版圖,在事業上,她一向野心勃勃。
雖然有着十多個小時的時差與繁重的工作,妻子還是會隔三差五抽出時間與他視頻通話,但到了當天晚上,何燃盯着手機屏幕上視頻,内心的不安讓他幾乎不敢接通,盡管在視頻通話中竭力掩飾情緒,但是妻子還是察覺到了異常,提前結束了工作回到國内,她試圖讓何燃輕松下來,但是收效甚微,于是隻好專門聘請了一位心理咨詢師,考慮到上次提到這個話題時何燃激烈的态度,她陪他一起在家中咨詢。或許因為何燃的配合度太低了,幾次心理分析得出的結論都模棱兩可,無可奈何的醫生隻能開了一些抗焦慮的藥物,并建議轉移注意力,妻子顯然不滿意這個結果,不久就解雇了她,為他請了幾位療愈師,并帶着他去夏威夷度假。
從那時起,他們每隔半年左右的時間都會有一個長達五至七天的旅行假期,他記得他們不久前剛剛通過飛镖決定今年夏季的旅遊目的地——位于南美的一個盛産水果的小國家,但是快出發時集團在北美的一個項目突然出現一些變故,妻子緊急前往解決,并向他承諾會盡快處理好集團事務,然後申請航線與他在南美彙合,一定能趕上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到時候,她有一個大驚喜要給他。
說這話時,他們在機場的貴賓室裡,她的表情認真的要命,嘴角勾起的微笑與真摯的眼神沖淡了眉眼間若有若無的攻擊性,溫暖的燈光灑下,如月華流轉于她長而濃密的華美睫羽之上,仿佛此刻她的眼前人是她此生獨一無二的摯愛,會一直被她的愛所包裹着,何燃想,這一幕會永遠印在自己靈魂深處,如果人生隻是活幾個瞬間,那這一刻,已經讓他覺得不枉此生了。他們在沙發上吻别,都不曾想到真正的離别已經悄然而至。
意外來臨的時候,何燃還看着窗外雪白的雲層發呆,劇烈的颠簸與衆人驚慌失措的聲音驚醒了他,機長絕望而尖銳的聲音宣告死神的腳步将近,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無法控制的癱倒在真皮座椅上,刹那間眼前閃過妻子的臉,他微微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也不知道此時的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所以現在是怎麼回事,原來自己在空難中活下來了嗎?自己的命這麼大嘛,妻子呢,他的蘇蘇呢,她在哪裡?他下意識撐起手肘,想起身尋找,卻在瞬間感受到了額頭和手肘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诶,别亂動啊,你剛從床上摔下來,算你命大,這麼快就醒了,也沒傷到骨頭,前兩天咱們還在聊某高校一男生半夜起床上廁所,腳一滑摔成八級傷殘的新聞,結果轉頭你也來了這麼一下子,還是老老實實先躺着吧。”
“你說什麼??”
“什麼我說什麼呀?”晏南喬奇怪地看着他:“阿燃你不會是摔傻了吧?你不記得了嗎?昨晚上南方性感大蟑螂爬床事件,你是不是第一次見到南方的蟑螂?沒想到那麼大吧,之前叫你買床帳子你不聽,這下給了你億點點小小的南方震撼,吓得你跳起來,直接從床上滾下來,腦袋嗑你自己的椅子上了,虧你之前買了新椅子是軟的,要是之前宿舍原先的那張鐵椅子,你指定頭破血流。”
何燃的大腦亂成一團,幾乎是在用外星人一樣的眼神瞪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
晏南喬沒有注意到,自顧自開始調侃了起來:”你知道吧,昨晚你躺在地闆上一動不動,我還以為你噶了,吓死我了,在120過來之前我都已經準備開始哭喪了,你躺屍了好幾個小時,剛剛是不是突然開始做夢了,半個小時前開始說夢話,什麼酥酥酥酥啥的念叨個沒完,你是不是夢到你女神了?你之前不是說你單身嘛,合着……調侃的話在何燃越發古怪的眼神中越來越小,慢慢消聲。
“你,你沒事吧,”晏南喬遲疑了一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别吓我啊。”
何燃盯着他收回去的手,膚色略深的手背上光潔一片,但晏南喬在博三期間,一次實驗操作不慎導緻右手嚴重灼傷,手背上留下了大面積瘢痕,給他造成了巨大的陰影。
何燃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識的環顧四周,意識到自己在一個很小,并且十分簡陋的病房裡,房間的布置看起來年代感十足,這不是蘇氏旗下的私人醫院,他轉動眼珠,盯着眼前晏南喬年輕的臉,一個荒謬的念頭閃過,讓他脊背發涼,毛骨悚然。
“完蛋了,這指定是腦子摔出毛病了!”晏南喬看着他呆滞的表情痛心疾首,跳起來就往外跑,邊跑邊喊:“醫生,快來看看,他好像摔傻了,不是說隻有輕微腦震蕩嗎?化學界剛剛升起的一顆難得的男新星不能就這麼隕落啦……”
“表哥,表哥!”
“嗯!”突如其來的叫喚,讓他回過神來,就看到身邊表弟何盼瑂紅着臉看着自己,腦袋悄悄地湊近,低聲問他:“表哥,你,你說女生的那個,那個是不是老師黑闆上畫的樣子啊?”
“啊?”何燃下意識的擡起頭,看到黑闆上老教授用粉筆畫了一個貝殼,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老教授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因為事實上,當時班上隻有他一個男生擡頭看向黑闆,“這位同學,就由你站起來回答一下剛剛的問題。”
“什麼?”何燃一頭霧水的站了起來。
坐在旁邊的何盼瑂用氣音提示:“為什麼神風氏所崇拜的圖騰是貝殼。”
教授的眼神立刻淩厲了起來,何盼瑂縮了縮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