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他唇角抿出一抹淺淺的笑：“已經找到了。”

男生望過來的眼神愈發柔和，程韫雙隐約察覺到他話裡有别的意思，長睫顫了顫，垂下眼，錯開了那道略有些灼熱的視線。

謝聞黎點到即止，不再打擾她，枕着胳膊，伏在桌邊閉目養神。

半小時一晃而過，工作人員提醒可以登機時，程韫雙擡眼看向對面悠悠轉醒的某人。

額發因為蹭着衣袖而略顯淩亂，一側臉頰泛起紅暈，謝聞黎神色懵懂，迷迷糊糊地眨巴着雙眼，配合着他今天穿的這件米黃色衛衣，無形中往回倒了幾歲。

更加接近程韫雙記憶中的那個少年。

她别過臉，拖過一旁的小型登機箱，起身率先離開。

謝聞黎下意識地想要跟過去，卻被工作人員笑着攔下來。

“先生，您的行李箱。”

陌生的語言體系喚回了他出走的理智，謝聞黎禮貌地向對方道謝，随後拎上箱子，大步朝廊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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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雷克雅未克飛往通海的這趟航班橫貫東西，中途需要在法蘭克福轉機，因為機票訂得較晚，第一段航程隻有稍寬敞一些的經濟艙位。

值機時，程韫雙随手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她扣上安全帶，翻開随身攜帶的一本書，讀了個開頭，随即在心裡盤算起身旁空座屬于謝聞黎的概率。

答案揭曉得不算晚，彌山亘野的淡香先一步漫過來。

程韫雙從書裡擡起頭，看見謝聞黎站在座椅邊。

男生張了張嘴：“好......”

“好巧？”程韫雙搶了他的台詞，“确實，我也覺得很巧。”

然而，當巧合在一段時間内頻繁發生，那興許就不能稱作是巧合了。

一定有人蓄謀已久，才制造了諸多偶遇。

謝聞黎擔心話題停在這裡，會引起她的懷疑，左思右想，挑了個依舊很爛的開場：“師姐怎麼坐在這裡？”

程韫雙詫然：“？”她不坐這裡坐哪裡？駕駛艙嗎？

謝聞黎尴尬地撓了撓頭。

“剛才沒睡夠麼？”程韫雙莞爾，替他找了個台階下，“怎麼說起胡話了？”

謝聞黎愣了愣，順勢承認，掩在碎發下的耳朵卻悄然漫上薄紅。

目的達成，程韫雙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書中。

十五分鐘後，飛機準時起飛，她接連打了幾個哈欠，索性抱着書閉上了眼睛。

不久後，程韫雙微偏過頭，溫熱的氣息随着傾身的動作，緩慢貼近謝聞黎的頸側。

他側眸望向程韫雙的發頂，不自覺地調整了坐姿，方便她枕上自己的肩膀。

一如很多年前，他們乘着公交去往近郊的遊樂場。

程韫雙不習慣早起，行至半途便歪頭睡了過去。

那時他們剛在一起，偶爾的肢體接觸都會讓謝聞黎臉紅很久。

程韫雙雖然睡着了，卻有意識地控制着自己，盡量不碰到身旁的人。

謝聞黎盯着她的睡顔瞧了好一會兒，在程韫雙不知道第幾次迷迷瞪瞪地坐回原位後，主動将肩膀遞了過去。

“學姐，你靠着我睡吧。”他輕聲哄道。

彼時大巴恰好開到一段起伏不平的石子路，搖搖晃晃間，程韫雙半夢半醒，下意識地循聲靠過去。

她鮮少露出這樣乖順而茫然的一面，謝聞黎的心頓時軟成了一汪春泉。

他小心翼翼地托着程韫雙的側臉，換了個更合适的身位，而後一心一意地望着她。

少頃，謝聞黎喃喃：“程又又，我喜歡你。”

耳畔若有似無傳來發動機的轟響，萬米高空之上，氣流交彙，飛機偶有颠簸，倏爾浮動的失重感打亂了他的心跳。

“程又又。”回憶複現，謝聞黎垂眸看向惦念十年的心上人，低語道，“我愛你。”

幾近于無的音量完全被突然響起的廣播所覆蓋，細密的電流聲裡，程韫雙不安地擰着眉，動了動嘴唇。

謝聞黎以為她陷進了什麼噩夢中，于是附耳湊近。

恰在此時，機組廣播戛然而止，一道略顯親昵的稱呼，清晰無比地落入他耳中。

“明虞......”

謝聞黎瞳孔驟然放大，他還沒來得及從巨大的震驚中回神，便見程韫雙睫毛顫動，隐隐有蘇醒的迹象。

踟蹰半晌，謝聞黎沉默地阖上雙眼，裝出一副睡熟的模樣。

身側，程韫雙慢吞吞地轉過頭，朝向舷窗，俨然未醒。

良久，謝聞黎松了口氣，高度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意識随之渙散，漸漸陷入沉睡。

規律的呼吸聲中，本該熟睡的程韫雙緩緩睜眼，側眸瞥了一眼謝聞黎，眼底劃過幾縷暗色。